送走了独孤嫣,秦昊继续往楚王府里,脑子里却还想着独孤嫣的事情。
跟独孤嫣相处越久,秦昊就越是看不透独孤嫣,不是看不穿独孤嫣的行动,不是看不破独孤嫣的谎言,他只是看不透独孤嫣的目的。
独孤嫣明明是被独孤氏留在天宋京城里帮贤妃和独孤氏传递消息的,好让独孤氏借贤妃的力量深入天宋,甚至是深入天宋朝堂,然而独孤嫣传回独孤氏的消息常常含糊其辞、不够精准,甚至会危言耸听,将天宋的局势形容得十分险恶,一方面不断地从独孤氏压榨出对贤妃的资金援助,另一方面却又在阻碍独孤氏深入天宋。
再看独孤嫣对贤妃的帮助也总让人觉得她不够尽心尽力,有在浑水摸鱼的嫌疑,独孤嫣甚至还总是敷衍秦昊,不帮秦昊好好办事也就算了,每次见到秦昊都要冷嘲热讽一番,叫秦昊无法判断独孤嫣究竟想要什么。
“王爷,您回来了。”
思绪被这一句温柔的低语打断,秦昊抬眼,就见段子萱从堂屋里走出。
独孤嫣与段子萱不合,段子萱还会违心地与独孤嫣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可独孤嫣似乎并无此意,每次来王府找秦昊时,若得知秦昊不在府里,独孤嫣就会去门口等着,正好也能叫人瞧见她跟楚王府的关系。段子萱虽心中不愿,可想尽办法也不能将独孤嫣请入府中,加上秦昊对此事并不在意,段子萱渐渐的也不再理会独孤嫣,只是每当独孤嫣站在楚王府地大门口等着秦昊时,段子萱就坐在堂屋里等着,独孤嫣等多久,段子萱就要等多久。
她还记得段南歌跟她说过不要因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而跟王爷起不必要的争执,她也渐渐想明白了,对女人来说,以退为进比一味地进攻有效多了。
一瞧见段子萱,秦昊立刻加快脚步走到了段子萱身边,习惯了似的伸手扶住段子萱:“要出门?”
段子萱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段子萱柔柔一笑,摇头道:“不出门,只是这会儿勤快了,想走动走动,想着王爷兴许就快回府了,便让月娇陪着我来门口看看。王爷今日进宫……还顺利吗?”
“嗯,”揽着段子萱往楚王府的内院走去,秦昊沉声道,“本王的提议得到了父皇和国公爷的支持。”
“真的吗?”偏头看着秦昊,段子萱一脸喜色,“那可真是恭喜王爷,王爷这段时日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秦昊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笑意极其寡淡的笑容。
“哎呀!”段子萱突然蹙眉,略有些担忧地看着秦昊,道,“那接下来王爷岂不是要比先前还忙?”
秦昊抿嘴,片刻后道:“不会,与父皇商议之后便决定明年再着手筹备。”
“这样啊,”眼神微闪,段子萱心知这一年的延迟必定会让秦昊心中不快,便开口安慰道,“这样也好,推行新政是大事儿,有一年的时间慢慢准备也是好的。”
“嗯,”秦昊点点头,而后沉声道,“你不必担心,安心养胎便是。”
“嗯,”段子萱甜甜一笑,又问秦昊道,“对了,先前独孤小姐来找王爷,王爷可见着她了?”
眼神一闪,秦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嗯,见着了。”
这话说完,秦昊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段子萱的神情。
可段子萱却只是安下心来似的笑了笑,声音轻柔道:“见着就好,我怕她又是来帮母妃传话,若王爷与她错过了可是要耽误母妃的事情了。”
段子萱终于不再为这样的事情吵闹,秦昊反倒因为段子萱这样恭顺的回答而蹙起了眉。
子萱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却这样说、这样做,她这是在他面前将自己伪装了起来,伪装得不再是她。
初时秦昊非常不喜欢段子萱这样的伪装,但秦昊不知道该如何跟段子萱说,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如今秦昊却觉得这样也好。
若子萱觉得这样好,那便这样,不必为那些小事而与子萱争执不休,他也能轻松一些。
这样想着,秦昊就将思绪转回了推行新政的事情上,将段子萱送回房后,秦昊就去了书房。
“凌风,去将无余先生请来。”
无余先生是秦昊半年前在一间酒肆里认识的,当时夜深人静,酒肆里的客人不多,秦昊是心情郁闷想要借酒消愁的,结果酒肆里却有一人喝得酩酊大醉,偏还酒品不好,在酒肆里大声吵嚷着,秦昊细细一听,才知这人的每句话都是在指责朝廷无能,虽说句句都堪称大不敬,但若静心细想却也不无道理,于是秦昊就将这醉汉带回了楚王府,这人便是无余先生。
待无余先生酒醒后细聊一番,秦昊便对无余先生的智慧钦佩不已,将无余先生留在府中收为客卿,这一次向秦昊提出官制弊端的人正是无余先生。
凌风领命出门,没成想才一拉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无余先生,看对方的模样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等有人出门喊他了。
见到凌风,年近四十的无余先生微微颔首,面容略显清冷:“王爷可是要见鄙人?”
“啊……嗯……是,”凌风愣了愣,狐疑地看着无余先生,微微侧身请无余先生进门,“先生里面请。”
“嗯,”无余先生迈步进门,径直走到秦昊面前,向秦昊作了个揖,“见过王爷。”
“先生请坐,”秦昊起身,也给无余先生作了个揖,“先生怎么会在门口?可是有事要找本王?”
无余先生的面容仍旧冷淡,不紧不慢地说道:“鄙人只是听说王爷回府,想着王爷兴许要见鄙人,鄙人就来了。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听到无余先生这样问,秦昊抿嘴不语。
顺利吗?应该算是顺利的,他将自己彻夜未眠写的折子给父皇看了,父皇也确确实实地将那折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既赞同他的想法,又肯定了他的建议,连国公爷都没有异议,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照平常来说,这就是顺利的,可……
向后靠在椅背上,秦昊揉了揉额角:“应当算是顺利的。”
“算是?”无余先生挑眉,“可是有什么波折?”
秦昊沉声道:“吴王递了折子给父皇,说的正是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无余先生略感惊讶,“那个吴王爷也看出了现行选官制度的弊端,并且向陛下提出当改?”
“是,”秦昊点点头,“只不过吴王只是请父皇准许他在吴州推行新的选官制度。”
“只在吴州?”无余先生沉吟片刻,而后道,“陛下是打算准了吴王爷的请求吧?”
“正是如此,”秦昊点头,“而且看父皇和国公爷的态度,他们似乎早就打算改革选官制度,只是苦于没有恰当的时机,本王向父皇提议时,父皇就说此事艰难,但若只在吴州推行,便容易许多。”
“事实如此,”无余先生淡然道,“鄙人先前给王爷的建议不也是先选一城试行吗?只不过如今这一城落在吴州广陵城,倒是让吴王爷捡了个便宜。王爷可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秦昊摇头,沉声道:“这其中利弊本王已经想清楚了,这一城若是落在吴王所在,本王也更加放心一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若由秦渊来开这个头,那必定是稳妥的,天宋上下,没有人比秦渊更有这个能力,更不用说秦渊的身边还有段南歌。
暗叹一声,秦昊对无余先生说道:“本王请先生来,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先生。”
“王爷请说,”无余先生道,“鄙人来到王爷身边就是替王爷做事地,王爷若信得过鄙人,且用得到鄙人,那是鄙人的荣幸。”
“先生言重了,是本王该感谢先生的尽心尽力,”秦昊寡淡一笑,“只是本王希望先生能去一趟广陵城。”
“去广陵城?”无余先生不解,“为何?”
秦昊道:“关于推行新的选官制度一事,先生与本王虽有设想,却没有经验,如今吴王要在广陵城试行,本王希望先生能代本王前去广陵城了解一番,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细细琢磨一番,无余先生又问秦昊道:“那王爷是希望鄙人协助吴王推行新制,还是要鄙人在旁窥视,不动声色?”
“本王岂能让先生去做那不合先生气度的事情,”秦昊道,“吴王终究年少,劳烦先生多多提点本王这不成器的弟弟。”
“王爷的意思鄙人明白了,”无余先生起身,向秦昊作了个揖,“那鄙人这就准备赶赴广陵城,必不负王爷所托。”
“有劳先生。”
离开了楚王府的书房,无余先生脸上那清冷的神情就起了一丝丝微妙的变化,好不容易绷回了淡漠的样子,无余先生回到住处收拾好行李就策马离开了京城。
到头来,他还是得去一趟广陵城,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