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赌坊,段南歌却没有回吴王府,就只是带着白茗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到这间店铺里瞧瞧,一会儿又去那家摊位上瞅瞅,偶尔拿起一朵珠花放在白茗头上比一比,奈何此时的白茗一身男装,那场景看在旁人眼中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倒是白茗坦然得很,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段南歌的随性。
约摸两刻钟之后,先前各自离开赌坊的己未和少越就出现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向段南歌靠拢,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段南歌的身后。
己未从怀里摸出先前白茗给她的钱袋,得意道:“公子可要说话算话,输了算公子的,赢了便都是我的。”
“自然算话。”转头看了眼白茗,段南歌就动了动手上的扇子,让白茗将那钱袋收起来。
白茗到底是没有段南歌那样心大,接过钱袋之后还是先打开看了一眼,而后对段南歌说道:“公子,多了一百两。”
“不错啊,”段南歌笑笑,“那一百两就给己未。”
刚刚己未人在一楼大堂,那里多是寻常百姓,兴许也有爱凑热闹的富家子弟,但不管怎么说,能从那些人身上赚到一百两已经很多了。
白茗依言取出那一百两交给己未,倒是不觉得心疼。
少越也将钱袋递给白茗,出乎己未和段南歌的意料,少越这人看起来一副呆头呆脑、忠厚老实的模样,但竟在赌坊里赢了一百二十两,比己未还多二十两。
狐疑地看着少越,己未不服气地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耍诈出千了?”
少越冷哼一声,白己未一眼。
段南歌笑道:“你当少越是你吗?”
己未撇嘴:“那为什么他赢得比属下多?明明只是个少越!”
段南歌摇头笑道:“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少越比你更能沉心静气,比你更能集中注意力。日后若闲来无事,就跟少越来赌坊比比吧,只不过输赢自负,那钱我可不出。”
她可不想养出两个赌徒。
突然有一只眼熟的大手从身后伸过来,独特的香气席卷而来将段南歌笼罩其中,紧跟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轻佻声音:“都说广陵城人杰地灵,最是养人,这话果然不假,这位小公子模样俊俏,身姿翩翩,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许了人家没有?”
将段南歌勾进怀里,秦渊偏头,痞笑着看着段南歌:“你这是要回府了,还是才刚出来?”
毫无防备地就见到秦渊,段南歌看着秦渊,只是有些呆愣,但己未三人可是被吓到了。
爷该不会是听到王妃现在的声音了吧?
可将秦渊那痞气的笑脸反复打量,己未和少越也没能看出蛛丝马迹。
爷没听见?可是不应该啊,爷武艺高强、内力深厚、耳力过人,王妃刚刚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爷离得这样近,该是听见了的啊……
回过神来,段南歌扬了扬嘴角,浅笑着无声说道:“想再逛逛。”
“那……”秦渊将段南歌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痞笑道,“那咱们找个地方给你换身衣裳,然后爷陪你逛。”
段南歌笑着点了点头。
情不自禁地在段南歌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秦渊心情颇好地牵起段南歌的手就往城中的廖氏成衣铺走去。
“白茗你们先回府吧。”
“是。”
白茗和己未立刻转身往吴王府走去,可少越一想到回府之后八成又要去独孤雪阳那里拔草,于是身形一闪就隐入暗处,默默跟着段南歌。
眉眼一动,秦渊瞥了眼身后某个高处,痞笑道:“不愧是暗影卫的少统领,比起在明处,他更适合在暗处,不如就让他跟云飞换一下?”
还在京城的时候,云飞就渐渐从护卫变成了暗卫,因为若只是跟在明处,云飞时常会被拦下,不能时时跟在段南歌身边,倒不如隐入暗处,旁人瞧不见,自然就不会拦他,于是到了广陵城之后,云飞也仍旧是隐身在暗处,时时跟在段南歌的身边保护段南歌,且应了段南歌的吩咐,轻易不会现身。
只是云飞终究是没有经受过暗卫的训练,即便请少越指导过,与少越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听到这话,暗处的少越一惊,暗骂自己多此一举。
他本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站在明处才非要追随爷和王妃来到广陵城,一直以来王妃似乎也没有要让他回到暗处的打算,他怎么偏就在这会儿多此一举,提醒了爷他比云飞更擅长隐匿?
而听到这个提议的段南歌却只是犹豫一下就摇了摇头。
她身边的暗处不需要有人,那对她来说简直是多此一举,如今会让云飞一直待在暗处也只是想让云飞好好学一学这隐匿之法,只有自己精通了,了解了其中的窍门,待到了明处,云飞才能更加敏锐地察觉到暗处的危机。
见段南歌摇头,秦渊便不多说,转口又道:“等将己未借给爷用一下,爷的暗卫们也需要学一学如何像个普通人一样待在明处。”
暗卫身上煞气太重,又会习惯性地收敛所有气息,若现身明处就很容易被人发现,这也是一直以来都叫秦渊感到十分困扰的事情。廖氏的暗卫人数虽不算多,却也不少,但平日里用得上的也就那么十来个人,余下的虽不当值,却也不能像廖三他们那样在明处走来走去,秦渊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安排给他们去做,就只能让那么一大群人整日闲在训练营里训练,这可谓是一种浪费。
秦渊财大气粗,要养这样一群人自然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每每看到那些他亲自带回训练营的少年在那暗无天日的训练营里日渐暴戾、日渐颓废,秦渊总是十分愧疚,又十分难过。
就在秦渊无计可施的时候,段南歌却用一个游戏将少越这样出身暗影卫的专业暗卫训练成了可明可暗的人,这让秦渊在惊讶之余暗自欢喜,他的那一营暗卫终于有救了。
偏头想了想,段南歌扯了扯秦渊的衣袖,等秦渊转头看过来,段南歌才动了动嘴,道:“让少越去,我还有事让己未做。”
她有事让己未做是真的,但担心己未镇不住秦渊的人也是真的。当初己未去训练少越他们的时候,若没有她在,那恐怕不管过多久己未都很难让那十一个男人老实顺从,就算事到如今,少越他们之所以会老老实实地跟着己未训练,那也只是想将己未所掌握的那些他们闻所未闻的技巧学会,而对于己未的管教他们仍旧不服,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压制而阳奉阴违罢了。
可秦渊的人并不会听她的话,而秦渊事忙,多半也没有时间总去过问这些事情,己未若去,怕是要吃亏,倒不如让少越去。
“你啊,就是对姑娘心软。”摇头失笑,秦渊领着段南歌进了廖氏的成衣铺。
两刻钟后,领着一个俊俏少年进门的秦渊就带着一个娇俏的姑娘出来,那姑娘身穿箭袖锦衣,勾勒出玲珑腰身,一头青丝全都高高地束在了脑后,露出一张细滑的小脸的同时还显出了几分硬气,短裙的样式是极为少见的,及膝的皮靴更是惹人注目,这一身瞧着好像与天宋的服饰差不多,可细细一看却又差很多,那一股热烈奔放的外邦风情简直叫人移不开眼,段南歌才一踏出成衣铺的门就引得万众瞩目。
牵着段南歌的手,秦渊注意到路人汇聚在段南歌身上的视线,得意极了。
段南歌说想逛逛,就当真只是四处闲逛,虽然他们已经在广陵城里待了十来天,但因为秦渊的状态一直不对,段南歌也不敢出门,只整日待在府里,怕秦渊因为自己的心浮气躁而惹出什么事来,段南歌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冲过去踹秦渊一脚。
但现在秦渊恢复如常,段南歌自然就有了四处闲逛的兴致,说到底还是因为广陵城的风土人情与京城大为不同,四处瞧瞧倒是十分有趣。
然而对秦渊来说,这广陵城并不陌生。
广陵城历史悠久,算是天宋境内较早发展起来的城镇,若说京城的重要是源自于在其中安家落户的半个朝堂,那广陵城的重要则是因为选在这里安家落户的众多商贾,除去五大商因为家业庞大而敢将本家安置在恬静的小镇,其他许多吴越江南一带的商贾都喜欢将本家安置在广陵城或者广陵城附近,若说聚集在京城里的是天宋的权势,那聚集在广陵城里的就是天宋的财富,作为天宋最有钱的廖氏大当家,秦渊每年都要来广陵城至少一趟,参与商贾们的例行集会,因而秦渊对这广陵城可谓是熟得很。
牵着段南歌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不管段南歌是对什么起了兴趣,哪怕是吴越江南一带的特产,秦渊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凡段南歌饿了渴了,秦渊就能寻到最合段南歌口味的小摊让段南歌饱餐一顿,偶尔路过哪个不起眼的店铺,秦渊也能拉着未曾留心的段南歌踏进门去,尽情欣赏其中的别有洞天。
从一间店铺里出来,秦渊的眉眼一动,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瞟了一眼。
“南歌,这边走。”话音未落,秦渊就拉着段南歌拐进了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