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和段南歌二人在房里闷了一天一夜,心知秦渊是在给段南歌疗伤,这个时候不能被打扰,于是廖三和罗致清空了整个客栈,连掌柜的和客栈里的伙计都得到了一个为期五天的假期,客栈里就只有秦渊、段南歌、廖三、罗致、己未、白鸾兰九和叱灵旸几人,官府若有事寻来那都得在对面的饭庄里等着,而且也只能见到廖三。
夜半丑时,秦渊终于收回了抵在段南歌背上的双手,而后扶住向后倾倒的段南歌,顺势将段南歌抱进怀里。
“还疼吗?”用衣袖擦掉段南歌脸上的汗水,秦渊的声音又轻又柔,其中还混杂着秦渊的愧疚、懊悔和心疼。
摸到秦渊的手握住,段南歌轻轻摇了摇头。
要说一点儿都不疼那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没有娇气到连这点儿疼痛都忍受不住,何况那一掌是她自己决定要挨了,她不想让秦渊更难过。
“小骗子,”秦渊更加抱紧了段南歌,“怎么可能不疼?爷可知道那滋味,疼死了。”
段南歌反手,摸了摸秦渊的头。
抱着段南歌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充分地体验了段南歌就在怀里的真实感,秦渊才稍微松了力道,又问段南歌道:“饿了吗?爷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还是先睡一觉?”
段南歌拧眉,片刻后从秦渊怀里坐起,转过身有些为难地看着秦渊。
“怎么了?”秦渊抬手,将段南歌额前的碎发理好,别到段南歌耳后,“怎么不说话?从昨天爷找到你时起你就不说话……”
秦渊的表情和动作突然同时僵住,怔怔地看着段南歌,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问段南歌道:“生爷的气了?是爷的错,爷早知道你貌美如花,定会有人动了歪心思要将你拐走,可爷却没能保护好你,叫你担惊受怕,可你生气就生气,别不跟爷说话啊,你不开口,怎么骂爷?”
说这话时,秦渊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连那强作温柔的声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
“南歌,你……”
段南歌抬手抓住秦渊一直在摆弄她头发的手,那只手一直颤抖着,就算被段南歌握住也仍旧是止不住地颤抖。
将秦渊的手掌翻过来朝上,段南歌在秦渊的掌心写下了五个字:无碍,暂时的。
写完,段南歌就抬眼看着秦渊,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眼底没有一丝阴霾。
愣愣地看着段南歌,秦渊突然失声高喊起来:“己未……己未!”
己未等人本就守在外面,此时一听到秦渊这语调诡异的呼喊,立刻破门而入。
“爷,怎么了?”
“给夫人诊脉,快给夫人诊脉!”秦渊满目惊慌,脸色煞白,对己未说完这话之后,秦渊的神情又变得狠戾起来,“廖三,去查!掘地三尺也要将古修远给爷找出来!”
廖三刚要应下,却见段南歌猛地抓住秦渊的手腕,而后给廖三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要廖三别听秦渊的。
廖三是没太看明白段南歌的眼神,可见段南歌只有动作,却不出声,再看秦渊那时而慌张时而狠戾的疯狂模样,廖三的心里突地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推了己未一把。
“快给夫人诊脉!”
己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扭身坐在床边的脚凳上:“夫人?”
段南歌一手握紧了秦渊,而后将另一只手交给己未。
手指搭上段南歌的脉搏,己未垂眼仔细听了听段南歌的脉搏,顿时就明白秦渊为何会是这副模样。
可她要怎么跟秦渊说?
己未抬头,看向段南歌。
“看着爷!”秦渊突然怒喝一声,吓得己未打了个激灵,“看着爷,夫人的身体可有大碍?”
己未定了定神,看着秦渊说道:“夫人现在该是发不出声音来了吧?”
一听这话,秦渊反手握住段南歌的手,握得很用力。
段南歌吃痛,却什么都没做。
深吸一口气,秦渊又问己未道:“严重吗?”
段南歌抽回递给己未诊脉的手,还顺便用指甲刮了下己未的指腹。
己未的眼神一闪,而后才回答秦渊道:“夫人的嗓子并未有损伤,对方似乎只是用了一些药物麻痹了可以说话发声的部位。”
“治得好?”秦渊急切地问道。
想了想,己未说道:“若当真是用了有麻痹效果的药,那即便不去治,等到药效过了,夫人自然就能说话了,若想要快一些的话,倒也能开个方子试一试。”
“试?”秦渊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去,“夫人的身体是能给你试的?!”
“爷恕罪。”己未连忙低下头去。
晃了晃秦渊的手,段南歌眉心微蹙,有些不快地瞪着秦渊。
见到段南歌这副神情,秦渊吐出一口气浊气,缓了缓心气:“若不用药,夫人多久才能恢复声音?”
“这个……”己未瞄了段南歌一眼,言辞含糊道,“爷恕罪,只是诊脉属下还拿捏不准这个时间,还需要给夫人做一番详细的检查才能明确夫人的情况,最好是让雪阳先生再看一看。”
己未的理由正当,且合乎情理,再加上段南歌一直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他,秦渊就算生气也只能把火气往回憋。
“出去吧,将药熬好了端来。”这药自然是用来治疗内伤的。
“是。”
己未几人一步三回头地出门,待最后走出房间的廖三将房门关上,己未的两腿一软,差点儿就栽倒在地上,幸好叱灵旸眼疾手快,将己未给捞了起来。
廖三得意一笑,低声调侃己未道:“怎么样?这下可见识到了吧?咱们爷平日里虽然是那副和善的样子,可一旦生起气来吓人得很!”
扶着叱灵旸站稳,己未白了廖三一眼。
她是只被爷的怒气给吓得腿软的吗?她这是因为骗了爷才给吓得腿软!
目不转睛地看着己未,罗致突然问道:“夫人的嗓子究竟是什么状况?”
听到罗致这样问,己未先是抬头看了罗致一眼,而后又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大概还是怕被秦渊听到,己未没有回答罗致的问题,只是转身沿着楼梯下到大堂。
“不会吧……”小声嘀咕一句,廖三与罗致面面相觑,而后一齐追上了己未。
到了大堂,廖三一把拉住己未的胳膊,却还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她到底怎么了?”
己未这才说道:“夫人的嗓子的确没有受到损伤,但若对方用的是有麻痹效果的药,那我应该能诊得出才是,可是……”
可是她没诊出来,她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药,自然就无法获知药效。
“你没诊出?”廖三愕然地瞪圆了眼睛,“那你跟爷说……说……”
竟然敢骗爷,己未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我能怎么办?”己未狠瞪廖三一眼,“爷方才那样子你们又不是没瞧见,我若说夫人的嗓子怕是好不了了,爷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夫人不让我说。”
“可你骗了爷,之后要怎么办?”罗致眉头紧锁。
转头望向楼上那紧闭的房门,己未叹息道:“能怎么办?就看夫人的了。我刚刚跟爷提到了雪阳先生,爷心里急,估计明日就会要启程往广陵去了。”
雪阳先生他们都是各自前往广陵的,这个时候多半都已经到了,就只有爷和廖十的车队走得慢。
“说的也是,”廖三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准备一下,不管明日爷提不提,还是做好随时启程的准备吧。”
罗致深表赞同:“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的人开始为接下来的一程做准备,而房间里的秦渊和段南歌却是相对无言,己未他们离开之后,秦渊就一直低着头,加上夜色已深,段南歌完全看不清秦渊的神色。
眉心微蹙,段南歌晃了晃秦渊的手。
秦渊没有反应。
暗叹一声,段南歌凑到秦渊跟前,直起身将秦渊抱住。
秦渊这才动了动手臂,紧紧抱住段南歌的腰,将脸埋进段南歌的腰腹。
“南歌,是爷没用。”秦渊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些哽咽。
段南歌的一只手扶在秦渊脑后,另一只手搭在秦渊的背上,轻轻拍着。
这个时候不能说话还真是挺麻烦的,她想告诉秦渊她没事,她想告诉秦渊不要紧,她想告诉秦渊这一次不仅仅是秦渊的疏忽,也是她的疏忽,她没有责怪任何人,自然也不希望秦渊责怪他自己,可麻烦的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没办法听到段南歌的回应,秦渊也开始闭口不言,就只紧紧地抱着段南歌,直到廖三送药进来,秦渊才松开手。
将药送到秦渊手上,廖三小心翼翼地问道:“爷,要点灯吗?”
这下半夜黑灯瞎火的,爷能好好喂药吗?
“不必,”秦渊立刻沉声拒绝,“你去歇着吧。”
廖三犹豫一下,还是应了声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秦渊坐在床上,舀一勺药汤,吹凉了之后才问段南歌道:“看得清吗?”
段南歌离得近,自然看得见秦渊红彤彤的双眼,心知秦渊不愿点灯是怕人瞧见他哭过,虽然段南歌还是看得见,可没点灯,房间里漆黑一片,秦渊还能自欺欺人。
于是段南歌只凑头过去,将那一勺药汤喝了。
见不点灯也行,秦渊这才安心地喂段南歌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