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渊变了脸色,聂儒一头雾水,不由瞄向韩舟和钱安顺。
他说错什么了吗?五爷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秦渊的神情就又恢复了素日里风流倜傥的笑容,对聂儒说道:“来到武靖城,本该是爷去拜访三位大人,谁知手下的人办事不牢靠,差点儿惹出大麻烦,爷一时之间分身乏术,聂大人海涵。”
“五爷客气了,”见秦渊的表情恢复,聂儒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说话的时候更加小心,“廖氏的事情本官听尊夫人说了,五爷也真是见外,在潭水流域建设港口的事情本就不只是廖氏一家的事情,陛下既命工部和本官协助,那遇到了困难,五爷就该来找我们,本官虽然是个门外汉,可多一个人帮忙想办法总归是好的。”
“内子多言,给聂大人添麻烦了,”秦渊笑道,“那图纸的事情的确是廖氏的人没有做好,三位大人公务缠身,爷实在是不敢打扰,若因为廖氏的这点小事而耽误了三位大人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闻言,聂儒语气坚定道:“现在在幽州,潭水建港就是最大的事情!五爷不必过多顾虑,若实在不愿与人多费口舌,那有什么事五爷就来找本官,本官这个范阳节度使在幽州的地界上还是说得上话的。”
“承蒙聂大人信任,那潭水建港一事就要仰仗聂大人了。”秦渊冲聂儒拱手抱拳。
若只有韩舟和钱安顺在,那秦渊还真不敢期待官府和朝廷能给他什么帮助,这两个人虽然是来自工部,但官阶太低,若有事上报也只能上报给比自己官高一阶的工部官吏,不能越级,可工部下层的官吏比上层的还能偷懒耍滑,这样一来他们上报的问题八成都会被置之不理。
但聂儒不同,聂儒是范阳节度使,管的是幽州的军政,地位甚至比掌管行政的幽州州牧高出那么一点,有关建港一事,聂儒可以上报给幽州州牧请求帮助,可以上报给工部尚书,甚至可以直接上报给皇帝,虽然越过六部直接将事情上报给皇帝会被骂,但那事情总是能办成的。
与段南歌的路数相同,从聂儒那里讨到了好处,秦渊就转而看向周明贺,故作疑惑地问周明贺道:“二公子怎么也来武靖城了?来游山玩水的?”
周明贺喝茶的动作一顿,不由斜了秦渊一眼。
游山玩水?武靖城有什么山水可以游玩?廖五这混账又揣着明白装糊涂!
“五爷真会说笑,”放下茶杯,周明贺笑道,“本公子可是奉了我们大当家之命,来看看廖氏建港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先前大当家就与五爷说过他对建港一事很感兴趣,五爷莫不是给忘了?”
“哎呦,二公子不提,爷还真是给忘了!”说这话时,秦渊直拿折扇敲脑袋。
深吸一口气,周明贺道:“昨日尊夫人可是与本公子提起过这事儿,不是五爷与她说的?”
秦渊装糊涂地反问道:“爷跟她说过这事儿?瞧爷这脑子,忙糊涂了,真是忙糊涂了。那周大当家的是什么意思?周氏可是要跟我们廖氏合作?”
周明贺言辞含糊道:“这我们当家的没有明说,本公子也不好妄自揣测,万一揣测错了,可要给五爷添麻烦了。不过五爷也该明白,咱们都是经商的,办什么事、见什么人那都得是有利可图。”
就目前来说,他们周氏上下并没有能预估出一个港口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润。
“嗯,这话说得对,”秦渊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经商多年,爷做每一件事、做每一个决定也是为了有利可图,爷能理解周当家的想法,那二公子就代表周氏且观望着吧。爷打从心底希望二公子能尽快为周氏预估出这个港口的价值,二公子也该清楚,咱们经商的,与谁合作、与谁共事那也都得是有利可图,一旦两方合作的收益还不如预期,那倒不如不合作,对吧?”
“五爷说的是。”嘴上附和着,周明贺的心里却恨得要命。
廖五这分明是在威胁他!
秦渊这边跟聂儒几人聊得很愉快,当然,主要是秦渊很愉快,而段南歌在厢房里跟周明月聊得也很愉快,反正段南歌是很愉快,至于周明月是否愉快,就不得而知。
小宅的东厢房里因为叱灵旸和廖三的随性而略显凌乱,段南歌就只能将周明月引到西厢房去,廖七和罗致都是勤快的人,东西从哪儿拿出来的通常就会放回哪里,尤其罗致还抢在段南歌前面先回西厢房遛了一圈,因此房间里还算整洁,也没露出什么不好让外人瞧见的东西,只是罗致离开时仍旧是一副十分忐忑的模样。
段南歌心觉好笑,可当着周明月这个外人的面儿,段南歌到底是将打趣的话都咽了回去。
“周小姐请坐,”段南歌指着临窗的椅子,对周明月说道,“如周小姐所见,我们这小宅狭小,东西厢房里都住着人,我也不知道周小姐会一起跟来,没特地收拾出可以让周小姐待的地方,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周小姐见谅。”
“没关系,”这会儿只剩下周明月、段南歌和白鸾兰九三个女人在一起,周明月倒是大气起来,“我也只是想着许久未曾与五爷相见,五爷事忙又不好约在外面多占用他的时间,也只能是我登门拜访,让夫人费心招待,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眼神一闪,段南歌给周明月倒了杯茶,柔声细语道:“周小姐不必介意,外子风流倜傥、家财万贯,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有自以为跟外子有些交情的小姐奔着外子登门造访,可多半都只能沾着家里人的光看外子两眼,然后就被打发到我这里来了,我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
“是吗?”周明月端起茶杯,垂眼掩住眸光中的怒意,“夫人还真是心宽,据我所知五爷以前可有不少风流债,那些小姐指不定就是上门向五爷讨债来了。”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轻啜一口茶水,淡笑不语。
见段南歌没反应,周明月又道:“夫人可别不当回事儿,在天宋,才二十出头就能独掌大权且富甲一方的就唯有五爷一人,五爷又生得俊朗,想要做廖氏当家主母的女人数不胜数,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以前五爷未有家世,瞧哪个顺眼就干柴烈火云雨一番也不无可能,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也说不准,夫人可得防备着。”
“嗯,”段南歌低眉浅笑,“周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说的是很有道理,却并不是秦渊的行事作风,且不说秦渊本就是个眼光极高且洁身自好的人,他素来谨慎,就算当真为图一时爽快而做过些什么,也绝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因为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所以段南歌的回应极其简短,简短到让周明月觉得段南歌的态度有些冷淡。
瞥了眼段南歌笑盈盈的神情,周明月又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若惹得夫人不痛快,我给夫人道歉,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女人不知廉耻的行为,我很是喜欢夫人这般性情的女子,可不希望夫人被那些女人给欺负了去。刚刚在屋里也是我失言,我给夫人赔个不是。”
说着,周明月就起身向段南歌福了福身,以示歉意。
转头看看周明月,段南歌给白鸾兰九使了个眼色,而后道:“多谢周小姐仗义执言,我会留心的。”
白鸾兰九上前,将周明月扶起。
顺着白鸾兰九的力道起身,周明月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就知道夫人是个好人。夫人跟五爷会在武靖城里待上多久?”
眉梢微动,段南歌浅笑道:“这还说不准,原本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并不打算停留太久,可如今修建港口的事情出了问题,怎么也要把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才能离开,不然工程不能顺利进行,还得再来一趟。”
不得不说,虽然周明月这番谈话的切入点不太合段南歌的口味,但先跟段南歌套个近乎,而后再从段南歌这里打探消息,周明月的这个策略倒是比独孤嫣地直接宣战高明一些,让段南歌对她接下来的计划产生了几分好奇。
周明月眉心微蹙:“这么说夫人跟五爷会在武靖城里停留一段时日?至少得待上十天半个月吧?”
段南歌摇了摇头,给周明月的回答仍旧十分模糊:“这还真是说不准,全看外子他们什么时候能把图纸画好。”
“可真是为难夫人了,”周明月叹息道,“武靖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我跟哥哥在这里待了有段时日,可把我给闷死了。”
“是啊,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又是一句简洁的回答,段南歌喝着茶,等着周明月的下一句话。
周明月看着段南歌,突然狡黠一笑,道:“不过这下好了,有夫人来陪我。”
面上笑着,周明月却在心里暗暗抱怨。
这廖夫人昨天在聂大人的宴席上还能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怎么这会儿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挤一句说半句?有些本该是让廖夫人说出口的,结果全是她一个人说的。
“是啊,”段南歌浅笑,“有个人作伴总比一个人待着好。”
周明月这是想找个能天天往这小宅跑的借口吗?
果然,周明月语气轻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夫人在武靖城的这段日子,我会常来陪夫人解闷的!”
段南歌抿了抿嘴,将快要溢出的笑声给憋了回去:“好,只要周小姐不嫌弃,随时都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