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段南歌和秦渊相携走来,白鸾兰九赶紧下马。
“五爷、夫人。”
见白鸾兰九突然就拘谨了起来,段南歌就停在距离白鸾兰九五步远的地方,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吓着了?”段南歌柔声细语地问道,“明明说好让罗致带你,但罗致这会儿不在,又是让你一个人骑马。”
白鸾兰九慌忙摇头:“我没事,倒是五爷和夫人,你们这样……没事吗?”
白鸾兰九十分担忧地看着段南歌和秦渊。
他们夫妻俩怎么就敢在北凉的戎武关门前杀了北凉兵?刚刚都快要吓死她了!
“放心吧,”秦渊扬了扬嘴角,不屑哂笑,“他们就算想对付爷,也得掂量掂量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也不看看他北凉境内有多少矿山是爷的廖氏帮忙开采的!”
若没有点儿保命的底气,他又如何敢这样狂妄?也亏得穆景晨在这里,若是只有冯吉,那个大老粗可不会像穆景晨一样顾虑这么多,被他和南歌这样拂了北凉军威和戎武关驻军脸面,冯吉一准要不管不顾地追杀他们,正是因为穆景晨在,冯吉会去揣测穆景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如此一来猜测多了,顾虑自然就多了,而顾虑一多起来,再勇武的将帅都勇武不起来。
听到这话,白鸾兰九有些不解:“北凉还有一个独孤氏,矿山那么重要的资源,怎么会让来自天宋的廖氏帮忙开采?”
“独孤氏?”秦渊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哂笑起来,“如今他独孤氏能胜过廖氏的,多半也就是人丁兴旺、子嗣众多了。”
可子嗣众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像独孤氏这样重视血统的百年家族里,他不知道独孤氏的先人们都是如何治家经商的,但如今的这位家主是只在乎血统,而这位家主判断后代血统是否纯正的唯一凭据就是眼睛的颜色,唯有瞳色泛蓝的人才能得到独孤氏大当家的认可,被记入独孤氏的族谱。
他始终觉得这个标准十分可笑,而且就算眼睛的颜色能表明一个人的血统是否纯正,也不能左右一个人的能力高低,可独孤氏的这位大当家偏就一意孤行,因此近十几年来独孤氏的人才流失严重,那些被独孤氏本家带回去的孩子未必能有多大的出息,但那些打从出生之后就被独孤氏本家抛弃的孩子中,有许多成长为出类拔萃的商人或者政客。
遗憾的是因为独孤氏对血统的重视,这些人长大成人之后几乎都不肯认祖归宗,宁愿姓着母姓行走四方,也绝不回去独孤氏,雪上加霜的是这些被独孤氏抛弃的人才大多已经找露头角,得北凉权贵招揽,他们都有了靠山,独孤氏便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更是没有任何能将他们带回独孤氏的方法。
现在支撑着独孤氏的几乎都是与国公爷同辈的人,对他们来说,要稳定住独孤氏现有家业已经十分辛苦,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历再去开拓、去尝试,久而久之,他们的守护就成了令独孤氏止步不前的最大障碍,若用四个字来形容如今的独孤氏,那应该就是“外强中干”。
因此种种,便是北凉境内的许多大宗买卖、甚至是北凉与别国之间的通商都不是独孤氏在做,有的是廖氏在做,有的则是北凉的其他商户在做,独孤氏只守着他们原本的家业,寸步难行。
商人与政客终究还是不同的,于政客来说,百年世家是经验、是人脉、是根基,可对商人来说,可对商人来说,庞大的家系是一种负累,它会让人变得更加算计、更加计较、更加犹豫,而一犹豫,就要错过良机。
白鸾兰九依旧不解:“就算北凉的矿山都是五爷的廖氏在帮忙开采,北凉会怕吗?就算五爷你……咳,就算五爷你不在,廖氏也仍旧会在,那些帮助北凉开采矿山的人仍旧会帮他们开采,什么都不会耽误不是吗?”
听到这话,秦渊笑了笑,道:“在北凉的廖氏,雇佣的全都是北凉人,若真有哪日爷要带着廖氏撤出北凉,爷也不会讲那些北凉人带走,可即便他们留下,也没有人能再将他们凝聚成另一个廖氏。”
廖氏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在他手上、只有由廖氏的管事经营管理才能称之为廖氏,才能做出旁人眼中所谓的那些奇迹,若换了主、换了管事,它就不再是廖氏,也不再能创造奇迹,这是他的骄傲,是他的自豪,是他敢与各国权贵叫嚣的底气。
白鸾兰九蹙眉,似乎更加疑惑了:“可他们都曾为廖氏做事,就算学不到廖氏经营的精髓,也该知其皮毛,另立门户之后总不会比廖氏差太多吧?”
“会差很多,”秦渊笃定道,“不过余下的事就不能跟你说了,那是廖氏的机密。”
秦渊在最关键的时候卖起了关子,惹得白鸾兰九瞪眼:“……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秦渊低低笑开,暗想段南歌的眼光着实不错。
段南歌甚少与姑娘家一起,秦渊掐指一算便算出段南歌至今为止只跟三个女人亲近过,一个是唐莹,一个是秋心,这最后一个就是白鸾兰九,而这个女人虽出身不同,却都是单纯直率之人。
不到两刻钟,穆景晨就再度走出戎武关的关门,仍旧是只身一人。
秦渊和段南歌二人齐齐转身看向穆景晨,待穆景晨走近之后,段南歌挑眉笑道:“看来小国师这是来邀请我闯一闯戎武关的。”
“夫人说笑了,”穆景晨一脸淡漠道,“私心里,我本就不赞同这一次的计划,但没能阻止我也的确是难辞其咎,但那些人已经进了戎武关,夫人若想要人,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北凉的脸面?”
“脸面?”秦渊嗤笑一声,“北凉还有脸面?爷怎么没听说过?”
穆景晨登时就瞪了秦渊一眼:“请五爷慎言。”
秦渊痞笑道:“那恐怕要让小国师失望了,爷一贯不懂规矩,话说前次小国师擅入天宋京城的那笔账,爷还没寻到一个恰当的机会与小国师清算,不如今日就一起算了?”
段南歌紧跟着说道:“而且若不是你北凉往天宋送了那么多姑娘当细作,我会遇见兰九,然后询问出更多的事情吗?既然是咎由自取,小国师再与我们谈论北凉的脸面,是不是有些好笑?旁人不知道我夫妻二人的身份也就罢了,小国师明明知道,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我二人想要息事宁人,这不就已经是给北凉脸面了吗?小国师还想怎样?”
穆景晨抿嘴。
为什么还要他来应付这对难缠的夫妻?而且秦渊这厮巧舌如簧也就罢了,怎么娶了个妻子也是舌灿莲花?偏这夫妻二人又都是嚣张跋扈的性子,如今占了理更是咄咄逼人,这让他如何招架?
要他们北凉主动放人的确是有损北凉国威、颜面,但他们本就有错在先,如何还能扳回一城?冯吉那厮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该让那个鲁莽武夫来应付这对夫妻!
“等等!”眼神一闪,秦渊突然沉了脸色,“你该不会只是出来拖延时间的吧?爷可告诉你,那些人若是少了一根头发,爷都跟你们没完!”
穆景晨蹙眉斜睨着秦渊,不明白秦渊没头没脑地说了些什么:“少什么头发?怎么会少……”
心头一跳,穆景晨突然大惊失色。
该死的!冯吉这莽夫!
穆景晨转头就飞奔回戎武关,脚步落地,显然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秦渊的话说得模糊,穆景晨那话更是只起了个头,可白鸾兰九没听明白,段南歌却是已经想明白了。
“要跟进去看看吗?”段南歌皱眉。
这会儿再看戎武关这威严的关门城墙还真是碍眼!
瞥一眼白鸾兰九,秦渊摇头:“不必,穆景晨这人爷了解,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可惜了穆景晨的身边净是些没头脑的,但凡有一人与他相互支撑,北凉也不至于还是如今这副模样,当年若依着穆景晨的想法趁势发展起来,北凉会比天宋强出许多,哪里还用得着处处顾虑着天宋、防备着天宋。
“这么相信他?”段南歌睨着秦渊,眼神微妙,“我怎么有些看不明白你们两个了?你们两个究竟是敌是友?”
秦渊被段南歌问得愣住,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非敌非友、亦敌亦友。”
“明白了,”段南歌一本正经地点头,“这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嘛,爱之深,恨之切。”
“……谁跟他是冤家!”秦渊当即就瞪起眼来,“而且爷跟他不是一起长大的!”
“不是吗?”段南歌笑着反问,“我瞧你们两个年龄相仿,同是一国王公贵族,同样隐匿于朝堂却奔波于商场,用着同样的手法来维护自己的家国,瞧,你们多像?虽是相隔两地不曾相伴,可你们……心有灵犀啊。”
“……你就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