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部族来的一队人脚程极快,在离营地较远的地方弃马步行之后只疾奔一刻钟就到了营地之外,躲在阴暗处,为首之人一番布置之后,这二十来人就从黑暗中跃出,鬼魅一般从大营各处翻进营内,像是事先做过了充分的调查似的,竟是避开了营地周边的所有巡卫。
秦渊一行八人七马的阵仗就要比那些外邦人高调多了,没有弃马,也没有潜行,秦渊就带着人策马疾奔,横冲直撞地来到了营地之外,急停在大营门口,来势汹汹的模样可把当值守门的士兵给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就连忙拿好武器对准秦渊一行。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秦渊却不理他,只转着头东张西望,而后眉心微蹙:“没有?”
仇将军治军甚严,不允许手下士兵随意对百姓出手,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要还没闯进营门,这守卫就只能这样威吓他们,并不会真的攻击。
七匹马来回踱着步子,似乎有些兴奋,段南歌和廖三等人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东张西望。
段南歌转眼望向大营深处,柳眉微拧:“难不成已经进去了?”
他们本还打算在营地外面把人截住,可人呢?难道他们骑马奔来的速度竟还比不上那些人的脚程?
听到这话,秦渊的眼神微冷:“那爷若见着了他们,可得好好称赞他们一番,竟然能从仇将军带出的兵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潜入,有些能耐。”
关外竟还有这样的高手吗?
在营外寻不到人,廖三就翻身下马,一身和气地走到那守卫面前,拱手先作了个揖,而后笑容和善地问道:“抱歉惊扰军爷,我们是追人追到这里来的,敢问军爷,约摸一刻钟的时间以内,军爷可否见过什么可疑之人从这里经过?”
难道那些外邦人当真能悄无声息地潜入?
那守卫警惕地将廖三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冷声说道:“并没有人从这里经过,你们也速速离去!”
闻言,廖三转头看向秦渊,倒是没把那守卫的威吓放在心上。
秦渊面容沉静,思索一番后问那守卫道:“陆平陆将军可在?”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擅闯军营都是重罪,他犯不着为了几个外邦人而自找麻烦,更不用说他们也只是猜测那些外邦人已经潜入大营,万一那些外邦人还潜伏在大营周边,那他们先闯了进去,自找麻烦不说,搞不好还要给那些外邦人的潜入创造上佳良机了。
那守卫仰头看着秦渊,眉心微蹙:“你们是什么人?找陆将军何事?”
这一群人来得突然,且言行怪异,鬼鬼祟祟,会是陆将军的熟人?
秦渊笑了笑,向这守卫拱手抱拳,道:“劳烦军爷前去通报一声,就说廖五前来拜访。”
“廖五?”那守卫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秦渊,“廖五爷?廖氏的大当家?”
在这偏远的边关之地,廖氏大当家的名气可比皇帝和段弘大多了。
秦渊稳坐马上,笑着接下挂在腰间的纯金面具,遮在了脸上:“正是在下。”
在京城,人人都认识五皇子秦渊,他若要以廖五爷的身份出现,就必须得带着面具遮住本来面目,可现在离了京,知道他纨绔皇子大名的人不计其数,可知道他长什么模样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这面具便是不戴也没有关系,只是需要证明的身份的时候,什么信物都比不上这面具好使。
那守卫立刻收起长枪,端正地向秦渊作了个揖,一脸欣喜:“廖五爷稍等,卑职这就去给陆将军通报一声。”
话音落,这守卫转身就往营里跑,可才跑出数步就猛地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浓烟四起的营地。
“糟了!”马鞭一甩,秦渊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多处失火的军营,廖三等人紧随其后。
段南歌的马见同伴们都狂奔而出,本也是要紧随其后,却被段南歌拉紧缰绳强行勒停。
眉目清冷,段南歌凌厉的视线从因为失火而直升天际的几柱滚滚浓烟上依次扫过。
悄无声息地入营,而后四处点火……这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先前只是猜测他们要来抢军粮,现在再看她多半是猜对了。
沉吟片刻,段南歌就冷声对白鸾兰九说道:“趴下,抱紧马脖子。”
“啊?”白鸾兰九扭头,不解地看着段南歌。
段南歌也看着白鸾兰九,眸光微寒,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白鸾兰九觉得段南歌这泛着冷意的视线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里,叫她心胆俱寒。
没想到这位总是笑容和善的廖夫人竟还有这样冷峻骇人的面貌。
“照做。”段南歌的朱唇微启,两个字卷着寒意脱出,叫白鸾兰九不敢违抗,转回身就趴在了马背上,抱住马脖子。
段南歌这才甩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骏马吃痛,飞窜出去,犹如离弦之箭。
“啊!”从来没骑马跑过这么快,白鸾兰九给吓得失声尖叫,却觉得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连自己的尖叫声都听不到。
“别吵,”一手拉着缰绳,段南歌被白鸾兰九的尖叫声吓到,呆愣片刻才抽了抽嘴角,用握着马鞭的手轻轻拍了拍白鸾兰九的背,“不会把你甩下去的。”
不是说外邦女子擅骑射,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强女子吗?可这个怎么……
然而白鸾兰九连自己的尖叫声都听不见了,又怎么可能听得见段南歌说了什么?白鸾兰九只能感觉到段南歌的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起初还以为是段南歌喊她回头,可白鸾兰九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怕被飞驰的骏马甩出去而死命地抱紧了马脖子,哪里敢松开手回头去看?可再等一会儿,白鸾兰九就渐渐察觉到段南歌那是在安慰她。
心头微动,白鸾兰九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除了阿娘,这还是头一次有女人这样温柔地安抚惊慌失措的她,一个心思怪异、不知是友是敌的女人。
骑着马横穿营地,段南歌对这个营地的布置并不熟悉,但跑到半路段南歌就看到了奔在前面的秦渊,尽管段南歌没有问,尽管秦渊没有说,但段南歌就是觉得秦渊将要去的地方与她相同,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在了秦渊的身后。
全营的兵将都忙乱地四处奔走,到处找水灭火,但就段南歌和秦渊策马横穿军营的这会儿功夫,火势不弱反强,浓烟随着狂肆的夜风飘散,模糊了秦渊和段南歌的视线,待两人从滚滚浓烟中脱身奔出,眼前正是军营存放粮草的地方,而在这里,三十几个外邦人正忙活着将军粮搬出营外装车。
目光一寒,秦渊纵身跃起,两脚在骏马的头顶一踏人就借力飞窜出去,一头扎进了三十几个外邦人中间。
“我天宋的军粮,谁准你们不问自取了!”
手中的折扇一打再一扫,肆虐的夜风就成了凌厉的刀刃,以秦渊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奔腾而去,打散了聚在一起的三十几个外邦人。
“拉住缰绳!”
把缰绳塞到白鸾兰九的手中,段南歌也不管此时的白鸾兰九还能不能控制马匹,纵身而起就从白鸾兰九的头顶掠过,踏空而行,翩然落下时正好站在外邦人装粮的车上,那车上已经装了半车粮,而段南歌就站在那一堆粮袋上。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视线从三十几个外邦男人的身上扫过,柔声细语道:“烧了营地,不赔钱就想走吗?”
三十几个外邦男人有些慌张地面面相觑,而后齐齐看向为首之人,那为首之人将段南歌和秦渊打量一番,再扭头看看身后一片混乱的营地,见似乎没有人要来给秦渊和段南歌帮忙,那人手一挥,带着三十个几人攻向秦渊和段南歌,动作迅猛。
“不自量力!”冷哼一声,秦渊将手中的折扇舞得那叫一个花里胡哨,在十几个外邦人之间来回穿梭,一进一退皆是风度翩翩,瞧着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段南歌更是连含章都没拔出来,只赤手空拳地对付十来个外邦男人,瞧着是一副慵懒娇柔的模样,可一掌劈下却是犹如千金,叫五大三粗的外邦男人都招架不住。
秦渊和段南歌仅凭二人之力就将三十几个外邦人拖住,不伤他们半分,却也容不得任何人脱身逃出。
但比起眼前出手狠辣的外邦男人,段南歌却是更在意白鸾兰九,因为惊慌的白鸾兰九到底是没能让骏马停下狂奔的脚步,此时已经由骏马驮着越跑越远了。
秦渊显然也注意到不在状况的白鸾兰九,不由地蹙起了眉:“南歌,你那小女奴是怎么回事?”
她这是要跑到哪儿去?再跑下去可就要入关了。
段南歌哭笑不得道:“吓傻了吧。不慌,让她再跑会儿。”
反正再往前不远就是玉门关,她若赶不及去救,总有人会救下兰九。
闻言,秦渊摇头失笑:“你可真坏。”
那白鸾兰九都跑这么远了,他还能听见那响彻天际的尖叫声,南歌竟还要让她再跑一会儿,这是要吓死白鸾兰九了。南歌不是一向待女人心软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坏?
眉梢一挑,段南歌睨着秦渊:“怎么?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