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冯爷一脸怂相,可眼中却尽是笑意,还带着一点儿洋洋得意,“仇将军您轻点儿,我没习过武,可受不住您这一抓。您想送我去吃牢饭的这个想法也不是这两天才有的,可就算您看我不顺眼,要想抓我进大牢也得有个证据不是,您说我犯了什么事儿?”
仇武瞪着眼睛说道:“贩卖女童不是事儿?!”
转眼瞥见冯爷队伍里的几个女童,仇武更是怒从中来。
“奴籍,”冯爷谄媚一笑,“这都是奴籍的,便是在咱们天宋的律法里,这人一旦入了奴籍,他也就不是个人了,廖五爷您说是不?”
心中因为冯爷的这个说法而有些不快,可冯爷这话到底是没有说错:“理是这个理,可咱们做生意的,一要诚,二要信,三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不然这生意可做不长久。”
拂开仇武的手,冯爷理了理衣裳,笑道:“五爷这话果然是有大家风范,我这么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个理嘛!购人货物时不以大欺小、不恃强凌弱、不强压价格,力求互惠互利,此为诚,卖人货物时不以假乱真、不以次充好、不漫天要价,言必行行必果,此为信,不烧杀抢掠、坑蒙拐骗此为天地良心,我还真都做到了!以五爷的阅历来看,我这生意能做得多长久?”
秦渊拧眉。
察觉到秦渊恼了,段南歌便眉眼带笑地开口说道:“您这话问得就有意思了,您自己家的生意,能做多久您心里还能没个数吗?您那账册又不归我们五爷管,瞧不见盈亏,我们五爷可没法估量您的前途,难不成您还想让五爷给您看看相?”
冯爷这才看向段南歌,眼神微动:“这位是……?”
“内子。”秦渊沉声道。
“哦,原来是廖夫人,”冯爷恍然大悟,“失敬失敬。”
“好说,”段南歌微微颔首,而后转头看向冯爷队伍里的外邦女人,“关外的部族怎么会卖出这么多姑娘?”
冯爷道:“各族首领说是因为部族内资金短缺,没钱买粮,可谁知道呢,他们往年也都是这么穷的,却从来没靠贩卖族人来赚取粮食的。”
这些姑娘虽都是奴籍,可那文书一瞧就是新的,不过他只是个买进卖出的中间商人,有人卖他就买,有人买他就卖,不问缘由。
眉梢轻挑,段南歌又道:“这些姑娘,卖我一个可好?”
如这人所说,人家做的虽然是人牙子的生意,但既没有触犯国法,也没有违背商道,他们就算不喜、就算生气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而他们也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才过来的。
“啊?”冯爷一愣,转眼看向秦渊,见秦渊没有任何表示,冯爷有些不知所措,“夫人想要买个姑娘?”
“是,”脚下一转,段南歌就背着手从那些姑娘面前注意走过,见状,冯爷只得跟上去,“我们这一个商队十五个人,却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原本以为不碍事儿,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而且我跟他们也说不到一起去,正想找个人与我作伴。”
冯爷为难道:“就算是这样,夫人也不必买个奴隶回去啊,她们都是外邦来的,怕是跟夫人也说不到一起去,夫人不如让五爷从廖氏调派一个姑娘来。”
段南歌转头,吊起眉眼睨着冯爷:“你这是不想卖我?放心,你卖给旁人多少,卖给我多少便是,不会少了你一文钱。”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冯爷顿时笑得有些尴尬,“廖氏可是天宋第一商,五爷哪会缺这点儿钱?但夫人您怕是不知道,关外的外邦女子性子野,不懂规矩,这些是刚买回来的,都还没学过天宋的规矩,若跟了夫人,帮不上夫人什么忙不说,怕还要惹夫人生气,那多划不来啊您说是不是?”
“性子野?”段南歌笑笑,“性子野好啊,那调教起来才更有意思。我不喜欢经人转手的东西,你这些刚买回来的姑娘正合我意。我瞧……这个就不错?”
说着,段南歌就抬手指着一个面容清冷的姑娘。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被卖进关内的姑娘都如此镇定,但眼前这二十几个姑娘当中,除了年纪小的一脸怯怯地东张西望着,其余的都镇定得完全不像是因为迫于无奈而被人卖掉的姑娘,从她们的眉目间几乎看不出怨和恨。
若说二十几个人当中有一两个是这般模样,那还合情合理,可若每个人都是这样,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尤其是她选中的这个姑娘,这人虽然一直低垂着眉眼摆出一副顺从的姿态,可两肩放松、脊背挺直,单从这肩背的姿态就能看出几分傲然,而当她抬起眼睛看人时,那眉目间竟还有些英气,这气质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养成的。
“别、别啊,”冯爷顿时更慌了,忙转头向秦渊求助,“五爷,您瞧这……”
秦渊看了看段南歌,看看冯爷,再看看段南歌选中的那个姑娘,
见冯爷慌张起来,秦渊的眉梢微动:“怎么?那姑娘已经定了买家不成?”
“这还能指名道姓地预订?”不等冯爷回答,段南歌就扭头问秦渊道,“难不成还能有人在关外对这姑娘一见钟情,然后再托关内的人牙子去把人买回来不成?”
话是段南歌自己说出口的,也成功把她自己给逗笑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笑的事情?
秦渊同样不给冯爷说话的机会,直接回答段南歌道:“指名道姓的预订自然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就是说说自己的喜好,好让人牙子帮忙留心一下,你说是吗?”
这最后一句,秦渊问得正是冯爷。
冯爷扯动嘴角干笑两声,道:“没想到廖氏也做人牙子的生意?”
“不做,”秦渊果断而坦荡地道,“廖氏对良心的要求比较严苛,贩卖奴隶这种事情,爷是不允许他们做的,只是不做不代表爷不了解。”
他们这些经商的才是最辛苦的人,若想把生意做大、做好,那不仅要精通经商之道,也不仅仅要了解自己主要经营的生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三教九流、旁门左道什么都要懂一些,这样才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论碰上人还是遇见鬼就都能套一点儿交情,扩充自己的人脉,什么都懂一些,也能在做生意的时候避免上当受骗,他这脑子里要记的事情当真是多了去了。
冯爷干笑两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这一对夫妻到底想干什么?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说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强硬:“既然如此就说明这姑娘没有买家,那就卖给我吧,若是有人跟您订了她这样的姑娘,您再找一个卖给他,大不了我付你双倍的价钱。”
“这个……”冯爷有些心动,可看一眼那个姑娘,冯爷还是劝段南歌道,“若廖夫人非买不可,那就换一个吧,您瞧这个怎么样?”
冯爷伸手就随便扯了个姑娘到段南歌面前,极力推荐道:“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乖顺听话的,夫人您若把她带回去,那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您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
段南歌挑眉看着冯爷,问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是是是,”冯爷忙不迭地点头,“这半年我见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如今我一瞧就知道她们是何种心性,夫人您听我的,一准没错。”
“是吗?”段南歌撇嘴,固执道,“可我就想要她。”
冯爷急了:“五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爷要说什么?”秦渊迈步走到段南歌身边,理所当然地搂住段南歌的要,打眼一扫就将段南歌选中的那个姑娘打量一番,“爷原本还想说一个奴婢而已,不买就不买了,爷自然能给内子寻来更合适的奴婢,可你这一副无论如何都不想卖了她的样子却让爷很感兴趣,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冯爷一愣,赶忙否认道:“没有!当真是没有!就只是因为这姑娘的性子太烈,我当真是为了夫人好啊!”
“那爷可真是谢谢你了,”秦渊睨冯爷一眼,而后语气坚定道,“就这个姑娘,你开个价吧。”
冯爷蹙眉。
被冯爷这不干不脆的模样给惹急了,仇武瞪着眼睛吼道:“你卖就卖,不卖就不卖,赶紧给个准话!人家廖五爷忙着呢,哪有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被仇武的大嗓门吼得一抖,冯爷咬咬牙,道:“这姑娘我可以卖给五爷,但……五倍的价钱!”
这姑娘是真的不应该卖,但廖五爷出手大方,现在愿意翻倍出价,他实在不愿错过这个大赚一笔的机会。
“你怎么不去抢!”仇武举起手就想在冯爷的脑袋上拍一巴掌,能拍碎最好。
“仇将军!”秦渊赶忙用扇子格开仇武的手。
仇武这一巴掌下去,这人的脑袋不说一定能开花,八成也要变得痴傻了。
仇武咋舌,恨恨地放下手。
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冯爷,秦渊沉声道:“这些银票不知道够不够五倍价钱?”
冯爷接过银票展开一看,顿时就乐开了花:“够够够!五爷果然爽快!”
这岂止五倍,十倍都有了!这就叫一掷千金吧?果然是有钱人啊!
秦渊自然也知道自己给得多了,但这会儿不想再跟冯爷纠缠,于是也不去细算。
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最好打发。
见交易达成,段南歌就将绑在那姑娘手上的绳子解开,柔声细语地问道:“听得懂天宋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