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萱一愣,而后不服气地说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是楚王妃,要做的事情就是帮王爷打理好楚王府,好让王爷无后顾之忧!”
“倒还算清楚,”段南歌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问道,“可是你做到了吗?又或者只要将楚王府内院那点事情处理妥当你就满足了?前朝之事你半点儿都不想帮忙,反而只会拖后腿吗?”
“我哪有拖他后腿?”段子萱不忿道,“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我没帮他打点到吗?可他是什么态度?不曾有半句感激之词也就罢了,每次都要冷冷地说上一句不用我操心,可我做那么多都是为了谁?!”
段南歌哂笑道:“你明明是国公夫人一手教导出的女儿,可我怎么觉得你跟贤妃娘娘反倒更像呢?”
微微一愣,段子萱狐疑地看着段南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南歌柔声细语道:“你是做了很多,你帮他拉拢朝臣,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看中的那些人,当真就是他所需要的人吗?你是用着谁的钱、在按照谁的吩咐、替谁拉拢朝臣?在做那些事情之前,你问过他的意思吗?”
段子萱固执道:“可最终受益的人不都是他吗?有什么区别?”
“你确定他能从中获益?”段南歌轻笑一声,“若真的从中获益,他如何会那样生气?”
段子萱哑然。
段南歌又道:“左相府倒,太子与楚王的争斗正式开始,然而太子在京城经营多年,除去那些执意拥护嫡长皇子的顽固老臣,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已经归入太子阵营,有些人已经摆明立场,坦坦荡荡地支持太子,而有些人却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帮着太子,你所打点的那些人当中,有多少是太子党羽?你与他们所说过的那些话,有多少已经传入太子耳中?”
“再说贤妃娘娘,她让你常走动的那些人,有哪个不是她的娘家人?贤妃是楚王的生母没错,可贤妃的娘家人对楚王来说那叫什么?叫外戚,是楚王得用却也得防着的人,你一股脑地把人都当成了亲叔伯,让楚王怎么办?”
“你以为那些朝臣是你给点儿好处就会拥立楚王的吗?你以为你只要跟他们有了交情他们就算入了楚王麾下会真心实意地帮助楚王吗?要用什么人、该怎么用、在什么时候用楚王自有计划,你不管不顾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在帮他?”
段南歌这番话说得直白得不能更直白,段子萱越听就越觉得心慌。
喝一口茶,段南歌也不管段子萱有没有将她之前所说的那番话想明白,继续说道:“那些事暂且不管,我再来与你说说独孤嫣的事情。独孤嫣是谁?是独孤氏的小姐。独孤氏是什么人?是北凉第一富商。你说贤妃娘娘有意为独孤嫣和楚王牵线搭桥是为了什么?为了欺负你、挤兑你?用你第一才女的脑子好好想象吧。”
“钱……”段子萱恍然大悟。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好歹你这颗脑袋还不完全是个装饰。”
段子萱瞪眼,随即蹙眉问道:“我所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你都知道?你派人监视我?”
“我监视你做什么?”段南歌扬起嘴角,两手一摊,道,“发生在这京城里的事情,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段子萱盯着眉目张扬的段南歌看了看,而后哂笑道:“我怕根本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吧!”
她知道父亲身为当朝国公,在陛下的默许下,手上是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势力的,如今看来父亲怕是把那些都交给段南歌了!同样是女儿,父亲把什么都给了段南歌,而她除了那些个用不上的金银嫁妆,什么都没有。
“这话可不能乱说,”段南歌笑笑,“你以为国公爷把什么都给我了吗?可我从国公府带走的也只有一个白茗和一个云飞而已,没比你多多少。”
“事到如今,你何必骗我?”段子萱不信。
“事到如今,我何必骗你?”头一歪,段南歌笑得人畜无害,“段子萱,若不倚仗别人的给予,仅凭你的双手,你能做到什么?”
“双手?”段子萱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一脸茫然,“能做到什么?”
段子萱从不觉得自己是无能之人,因此凭借自己的双手、仅靠自己的能力,她应该能做到些什么,可当段南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段子萱却想不出自己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把段子萱给难住,段南歌眉眼微动,又问道:“那我换个问法,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是你仅凭一己之力做到的?”
段子萱蹙眉。
有什么是她凭一己之力做到的?好像……没有。曾经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母亲引导,现在又有贤妃娘娘引导,以前她傍着的是左相府的声名,如今依靠的是贤妃的势力,仅凭一己之力?她没有试过。
段南歌眨眨眼,真的觉得有些惊讶:“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并不是个完全顺从的人,而且还很有主意,我以为从小到大,总有些事情该是你独立完成的。”
段子萱道:“身为段国公府的嫡长小姐,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非得一个人去完成的,既然有人可以利用,为何不用?”
轻笑一声,段南歌不答反问道:“那么你觉得一直以来是你在利用别人,还是别人在利用你?”
段子萱怔住。
段南歌暗叹一声:“你先前问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好,那么现在我来问你,你觉得你自己很好吗?”
段子萱不语。
见段子萱这副模样,段南歌微微摇头:“你该好好想想,想想现在你身边谁是真正实心实意对你的,谁只是在利用你,想想你的心应该向着谁,想想谁才是你唯一可以信赖的倚靠,顺便想想仅凭一己之力你能做到些什么,等你把这些想明白了,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记着,你不再是段国公府的小姐,你是楚王妃,是应该独当一面的女人,你虽习惯了以前那样舒适的日子,可日子终究是不能一直那样过下去。”
沉默半晌,段子萱问段南歌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秦渊让我来说的。”段南歌毫不犹豫地将秦渊出卖。
“为什么?”段子萱不解。
不愿再多说话,段南歌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抽空回段子萱一句道:“这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眼角一跳,段子萱咬牙切齿道:“你人就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还要特地去问吴王?”
段南歌耸肩,却并不答话。
咬咬牙,段子萱又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你说教。”
段南歌深表赞同道:“若不是你太不像样,我也不想对你说教,我与你来说连个挂名的长姐都算不上,你又看我不顺眼,若不是秦渊让我来劝你,我也不会以这尴尬的身份来同你说教。”
段子萱冷哼一声:“吴王爷让你来劝你就来?我怎么不记得你是这么乖巧听话的性子?”
听到这话,段南歌眯起眼睛笑了笑:“若是旁人说的话,我不一定会听,但他说的话,我八成会听。”
眼神微闪,段子萱道:“那样的人,究竟哪里吸引了你,让你如此顺服?”
“那样的人?”段南歌挑眉,旋即莞尔一笑,“正因为他是那样的人,我才待他如此。”
耳朵一动,段南歌又道:“段国公府的荣耀是国公爷和堂哥打拼出来的,可脸面却是要我们这些做女儿的来维护,即便是嫁了人,一言一行所代表的也都是国公府的教养,旁的事情都可以随你,但我不在京城时,切莫让人欺了国公府,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娘家,与你休戚相关,密不可分。”
“我……”
段子萱刚要接段南歌这话说下去,厢房的门就被人推开,秦渊把折扇一打,嬉皮笑脸地快步赶至段南歌身边:“一会儿没见,想爷了没有?”
眉眼一斜,段南歌睨着秦渊,柔声细语道:“我有哪一刻没在想你?”
秦渊痞笑道:“真巧,爷也是。回家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秦渊用了“回家”二字,仅两个字,便叫段南歌的笑容里多了两分甜美、三分暖意。
“好,回家。”
段南歌起身,秦渊便牵起段南歌的手,带着段南歌往外走。
路过秦昊身边时,段南歌突然低声说道:“刚认识子萱的时候,你待她可比现在有耐心得多。”
话说完,段南歌就随秦渊离开,两个人有说有笑,可还没走出厢房就又嬉闹起来,那亲昵到毫无隔阂的模样看着叫人羡慕。
秦昊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收回了视线,看着还坐在桌边,瞧着有几分倔强的段子萱。
是啊,刚认识那会儿,他对子萱可比现在有耐心得多,都已经做了决定,可他却还是拗不过自己的真心,可正如秦渊所说,他对子萱就算做不到如胶似漆,至少也要相敬如宾,这个女人是要与他相伴一生的。
举步上前,秦昊在段子萱的身边站定,缓缓向段子萱伸出了手:“回吧。”
仰头望着秦昊,段子萱的面色泛红,缓缓将手搭在秦昊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