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我想不想,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苏玉不解:“奴婢不知奴婢能为王妃做些什么。”
段南歌直言道:“给我说说毓妃娘娘的事情。”
“毓妃?”苏玉突地一笑,那笑容里少了几分卑怯,多了几分自得,“毓妃娘娘是王爷的生母,王妃您觉得跟毓妃娘娘有关的消息值多少钱?”
“钱?苏玉,看来你是不太明白你的处境啊,”段南歌哂笑,转而问苏音道,“苏音,你想做这王府里的奴隶还是一等女婢?”
苏玉大惊,连忙喝道:“苏音你不许说话!”
刚张开嘴的苏音连忙又闭上了嘴,怯懦的视线在段南歌和苏玉之间来来回回。
段南歌不慌不忙,不急不恼,淡然道:“听人说苏玉你最疼爱妹妹苏音,可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在欺她胆小?”
苏玉怒道:“王妃莫要信口雌黄!”
“是吗?”段南歌浅浅一笑,“可我瞧苏音乖巧,既不像是个会坏了规矩的人,更不像是个会欺负人的人,当初若不是你怂恿她,她会跟你一起在德灵院里欺负其他姐妹、苛待年迈的嬷嬷吗?若没做过那些坏事,苏音现在仍旧是吴王府的一等女婢,仍旧在德灵院里睡着那松软的床褥,有王爷庇佑也不用干那些粗活重活,一日三餐还有汤有肉,怎么会沦落到即将变成奴隶的地步?苏音,你想回德灵院吗?”
“奴婢想回!”这一次苏玉没来得及拦住苏音,“王妃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奴婢再也不做坏事了!求王妃饶过奴婢,奴婢想回德灵院去!”
求过段南歌,苏音又拉住苏玉的衣袖哭求道:“姐姐,我们就听王妃的话吧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德灵院去!姐姐求求你带我回去吧!”
“怎么就不能待在这里!”苏玉甩开苏音的手,结果扯动了屁股上的伤,当即就疼白了脸,却咬紧牙关闷声不吭,“咱们以前在宫里还不是给人做牛做马?如今不过是再回到从前罢了,怕什么?”
“可是姐姐,我不想回到从前,”苏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明明不用再干那些活了,明明不用再睡这么硬的床、盖这么硬的被子,姐姐,我想回德灵院……”
“还是苏音明白事理,明明就有好日子可以过,为什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那苦日子若这一直过下去倒还挨得住,可一旦享受过好日子的甜美,再要去过苦日子谈何容易?更何况苏玉和苏音不是别无选择,“你们对殷嬷嬷做过的事情王爷半点都不知晓,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姐妹二人可以回到德灵院,也可以做回一等女婢,这未来由你们自己决定。”
见苏玉在犹豫、在思考,段南歌又道:“当然,若你们就是不愿意回德灵院,那就去跟奴隶们住在一起也可以,明年正月一过,王爷就要迁往封地,王爷说他想将吴王府里的这些人都带走,但京城里的这座吴王府也不能就这样荒废了,总还得留几个人守着,苏玉你觉得王爷会留下什么样的人?”
秋心恰在这会儿插嘴道:“王妃,王爷素来不爱管这些琐事,以前吴王府里没有女主人,这些事都是荆风大人做主,现在怕是得王妃您来做主了。”
“我吗?”段南歌眨眨眼,“那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苏玉,你想去还是想留?”
恨恨地咬牙,苏音一刻都不停歇的哭声更是让苏玉揪心不已,实在是抵挡不住,苏玉也只能认命:“想问什么,王妃尽管问,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也不客气,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毓妃娘娘喜欢用什么香?喜欢听什么曲?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苏玉愣了愣,然后依次回答道:“毓妃娘娘最爱荼芜香,爱抚琴,最爱的琴曲是陛下当年亲自为毓妃娘娘所谱的曲,爱吃桂花糕,爱喝梨子酿。”
将这四样默念一遍,段南歌就站了起来:“你们俩且在这里养伤,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回德灵院。”
这话说完,段南歌就怕自己忘了似的快步出门:“云飞,你去廖氏问问能不能弄到荼芜香和陛下亲自谱的琴曲,琴曲廖氏若弄不到就去找国公爷。白茗出去买些桂花糕和梨子酿回来,直接送去殷嬷嬷那里。”
“是!”云飞和白茗什么都不问,只用最快的速度去办段南歌交代的事情。
片刻之后,段南歌又问秋心道:“京中谁的琴技最好?”
秋心眨眨眼,而后神情微妙地看着段南歌,犹豫道:“京中盛传段二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楚王妃琴技最好。”
段南歌的脚步猛地顿住:“除了她呢?”
“奴婢……不知。”秋心无辜地眨着眼。
柳眉一拧,段南歌思忖片刻后又想起一个人来:“天香楼的宛凝姑娘琴艺如何?”
秋心继续眨眼:“应该还不错吧。”
张了张嘴,段南歌刚想让秋心去请宛凝,突然觉得不对,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了。”
给宛凝传话,得让荆风或者廖氏的人去,让秋心去可就麻烦了。
一夜无事,第二日晌午,段南歌要的荼芜香和琴曲就相继被送到吴王府,连宛凝都从后门入府,等在德灵院里。
见到段南歌,宛凝先行了个礼,然后颇有些疑惑地问段南歌道:“夫人跟爷才刚大婚,怎么就敢将宛凝请进吴王府?夫人就不怕京中流言再起吗?”
“我何时怕过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浅浅一笑,段南歌就领着宛凝进了殷嬷嬷的屋子,“今儿找你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跟在段南歌身后,宛凝的目光晦暗不明:“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属下万不敢辞。”
眼神一闪,段南歌扭头看了宛凝一眼:“嗯,我知道,若是你敢推辞,我倒不如去找楚王妃了,就是知道你不会、不能也不敢拒绝我才找你,时间紧迫,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人周旋。”
万不敢辞?宛凝是想提醒她什么?她知道廖氏的人会依着她、顺着她、听她吩咐都是因为秦渊的关系,这不用宛凝来提醒,若她真将廖氏都当成了自己的属下,那就断不会跟他们这么客气了。
闻言,宛凝垂了眼。
这段大小姐总是这样坦然爽快,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认,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理,似乎只要是她做过的事情,她就从不觉得丢人现眼,从不觉得愧于见人,似乎不管别人说了些什么,她都毫不在乎,毫不畏怯,这份坦然爽快既叫人羡慕,又叫人嫉妒,而更叫人嫉妒的是爷对段大小姐的骄纵和疼宠。
她陪在爷身边这么多年,见过所有在爷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美若天仙的有,多才多艺的有,智谋过人的有,清纯可人的也有,但爷从不曾多看谁一眼,从不曾对谁多用半分心思,她曾以为爷待女人是薄情的,却没想到当爷爱上一个人时会这般倾尽所有。
曾经这整个京城都唾弃爷的风流,可如今爷却成了众人口中最深情、最专情、最痴情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原本是她先遇到的……
跟着段南歌走进屋子,湘君和云昭问安的声音打断了宛凝的思绪,宛凝收回神思,将这间屋子细细打量一番。
取出今儿早上才收到的琴谱,段南歌转手就将琴谱交给了宛凝:“有劳宛凝姑娘这几日在这房里弹奏此曲。”
宛凝满心疑惑地翻开琴谱看了看,心中微惊:“这琴谱精妙,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因为你是爷信得过的人我才找你来。”言外之意便是这琴谱不能外传。
宛凝抿嘴,又翻看几页才低声说道:“宛凝知道了,只是要想弹奏此曲,便不能用寻常的琴,得九弦琴才行。”
“九弦?”段南歌挑眉,“哪里有?”
宛凝道:“京中有一位风奚公子,善音律,家中珍藏各种乐器,其中就有一张九弦琴。”
“借的来?”
宛凝摇头:“宛凝与风奚公子并没有交情,但听说恒公子跟风奚公子相识,就是不知道交情够不够向风奚公子借一张琴。那九弦琴珍贵,天宋上下怕也就那一张。”
灵光一闪,段南歌问道:“宫里没有?”
这琴曲是陛下为毓妃谱的,宫里若是没有九弦琴,毓妃是用什么弹的?
谁知宛凝还真的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道:“原本是有,后来就没有了。”
当年毓妃宫里的一把火将什么都烧光了,不仅仅是一张九弦琴,还有一些名贵字画,稀世珍宝,结果全都付之一炬,随毓妃消失于人世。
段南歌拧眉,思忖片刻就站起身来:“你且在这里看看这琴谱,我去试试那琴借的来还是借不来。”
望着段南歌匆匆离去的背影,宛凝一头雾水。
段大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