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踏进屋子的时候,云昭正在屋里忙东忙西地洒扫,而湘君似乎刚喂殷嬷嬷吃过东西,正坐在床边一边替殷嬷嬷擦嘴一边跟殷嬷嬷说话,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齐齐扭头,见到段南歌时不由地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齐齐走到段南歌面前并排站好,湘君和云昭一福身,甜甜道:“奴婢见过王妃。”
“辛苦你们两个人了,”段南歌抬手虚扶一下,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殷嬷嬷怎么样了?”
湘君答道:“依王妃的吩咐,给嬷嬷准备的都是流食,可昨天晚上喝了一碗鱼片粥之后殷嬷嬷就上吐下泻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厨房给嬷嬷用的鱼片不新鲜。”
扭身坐在床边,段南歌又替殷嬷嬷诊了诊脉:“鱼虾蟹一类的暂且不要让嬷嬷吃了。”
兴许是秋心去厨房吩咐过了,厨房才想要给殷嬷嬷变着花样地做一些吃食,可海鲜河鲜一类的东西也不是只有不新鲜的才能让人吃出毛病来。
湘君上前将床边的东西收好,柔声对殷嬷嬷说道:“嬷嬷,王妃又来看您了,有王妃护着您,您以后可再也不用受苦了。”
段南歌只笑不语,替殷嬷嬷掖好被子,就看着殷嬷嬷那张消瘦的脸琢磨起廖十七刚刚说过的话。
若殷嬷嬷只是生了病或者中了毒,她还有办法能将殷嬷嬷治好,可心病……心病本就难医,她虽会些催眠术可以投机取巧,可那也要殷嬷嬷意识清醒才行,但殷嬷嬷这眼神涣散、目光呆滞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意识清醒,倒像是将意识与外界隔离自我封闭了一般,偏偏她又不清楚当年发生过的种种,就算想要解开殷嬷嬷的心结也无从下手。
再等两日吧,看看苏玉和苏音那两姐妹能被她磨成什么样子,若能从她们两人口中问出一些事情就好了。
秦渊不在,段南歌也没什么事要做,干脆就留在德灵院里,有时坐在床边跟嬷嬷说话,说得自然都是跟秦渊有关的事情,说得累了就出去看看见了金银就精力过旺的廖十七,偶尔也跟湘君和云昭聊上几句,午时刚过,云飞就凭空出现在了屋子门外。
“王妃,荆风在找您。”
荆风那个呆子,去琼莹院找王妃没找到,然后就站在琼莹院门口等,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也没动一下,都不知道寻个人问问,若不是他在德灵院的屋顶待得无聊跑出去活动一下,那呆子怕是要站上半日。
眼神一闪,段南歌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说是宫里来人了,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微微一怔,段南歌站起来就往外走:“宫里来的人等了半个时辰?那半个时辰之前怎么不来喊我?”
云飞一脸无辜道:“属下刚回琼莹院才遇到荆风,那呆子去琼莹院找王妃却没找到,然后就等在了琼莹院门口,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宫里来的人没得到回话,多半也是在前院等着呢。”
段南歌十分无奈,又心觉好笑,一边往回走一边抱怨道:“爷那么机灵一个人,怎么培养出这么个呆头呆脑的亲随?”
云飞跟着调侃一句道:“兴许是姑爷以前出门从不带他,只把他留在府里应对访客,这才让他憋傻了吧。”
段南歌笑道:“这话若叫荆风听见,准要跟你打一架。”
“打就打,谁怕他!”傲然冷哼一声,云飞纵身跃起,习惯性地隐去了暗处。
段南歌原本是想直接去前院见宫里来的那人,可想了想却还是先绕回了琼莹院。
见到段南歌,荆风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毕恭毕敬地给段南歌行了礼,好像在北风里等了半个时辰的人不是他一样:“见过王妃。”
段南歌停下脚步,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宫里来的是谁?”
荆风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段南歌问了,他就简洁地答道:“贤妃召见王妃。”
“贤妃?”段南歌挑眉。
贤妃怎么会要见她?
见段南歌一脸疑惑,荆风解释道:“上午陛下派人召见王爷,属下回话说王爷病了。”
段南歌还是不解。
就算陛下已经知道秦渊病了,可怎么会是贤妃要见她?
瞄了眼段南歌,荆风问道:“要属下去回话说王妃也病了吗?”
嘴角一抽,段南歌无奈地看着荆风:“不必,去请宫里来的人喝杯茶,我换身衣裳就到。”
“是。”
荆风立刻去了前院,段南歌也进了琼莹院,换了衣裳,还重新挽了发,仔细打扮好了才出门去。
乘马车到宫门前,而后换乘小轿,小轿摇晃,直把段南歌给晃困了才停在珠镜殿外。
放在琼莹院段南歌屋里的衣饰都是秦渊亲自设计而后由廖氏成衣坊、首饰坊里最顶尖的匠人亲手制出的,衣柜里的衣裳更是整齐地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颜色素雅、款式简洁,是让段南歌在府里穿的,另一部分色调明艳、绣工精致,是专让段南歌入宫或赴宴时穿的,件件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件件都与段南歌的气质相辅相成。
不过段南歌入住琼莹院时只拉开柜门扫了一眼就把柜门给关上了。
她对衣饰着实没什么要求,更是不懂入宫和平日有什么区别,一瞧见那么多的花样反倒头疼,尤其那些款式和绣图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有秋心和白茗帮她挑选、打扮,如今还有秦渊帮她设计、采购,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而段南歌一不管,秋心和白茗就有了发挥的空间,今日为段南歌挑选衣饰时,秋心更是多了一个心眼。
秦昊和段子萱是在秦渊和段南歌之前成亲,细算起来其实也没过多久,加上秦昊又是贤妃的亲儿子,段南歌入宫去见贤妃时说不定会碰上段子萱,想着不能让段南歌被段子萱给比下去,秋心在挑选衣饰时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
段南歌也不负众望,海棠红的衣裳衬得她人比花娇却又不会太过张扬,发髻上舍弃了华贵的金银,一套五件以花为题的发饰就显得人清新脱俗,与淡雅的面妆相搭更是恰到好处,而眉间秋心亲自制作的飞鸟花钿更是秋心的得意之作。
扶段南歌下轿时秋心就一直在观察旁人的眼光,一路跟着段南歌进到珠镜殿内,见碰到的宫女都是一脸惊艳,秋心得意极了,尤其是看到秦昊眼中的惊艳和贤妃、段子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嫉妒时,秋心更是高兴。
当时楚王嫌弃他们王妃甚至还退婚的事情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看他们后悔不后悔!
然而秋心所关注的这些事情,段南歌一件都没注意到,这一路上,段南歌一边揣测着贤妃的意图,一边祈祷着千万别碰到秦昊和段子萱,但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没进屋,段南歌就先看到了月娇和凌风,当即就有种转身离开的冲动,好歹是给压制住了。
眉眼低垂,段南歌走到贤妃面前,行礼问候道:“南歌见过贤妃娘娘,见过……四皇兄、四皇嫂。”
四皇兄、四皇嫂的称呼一出口,不仅是段南歌自己觉得不自在,连秦昊和段子萱都尴尬了起来。
说起来秦昊、秦渊、段南歌和段子萱四人之间的这个辈分关系还真是有点儿乱,秦昊是秦渊的哥哥,可段南歌偏又是段子萱的姐姐,让段南歌管段子萱叫嫂子有些难受,让秦昊管秦渊叫姐夫更是不妥,来的路上段南歌就已经盘算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情,还是她自己吃亏一点儿,管自己的妹妹叫皇嫂好了。
把手上的茶杯往旁边一放,贤妃没让段南歌起,只温柔地笑道:“如今成了吴王妃,便是本妃要见你一面都难啊,本妃后派人去请的昊儿和子萱都来了,倒是一个时辰之前就让人去请的你这个吴王妃姗姗来迟。”
“贤妃娘娘恕罪。”这六个字说完,段南歌就闭口不言,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眼神一冷,贤妃也不说话,只看着段南歌,脸上还带着笑。
贤妃不喊起,段南歌自是不能起,见此情形,段子萱心中得意。
在京城里就是这个样子,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不管你受谁偏宠,只要位分摆在那里,只要尊卑摆在那里,就不得不低头,便是嚣张跋扈如段南歌这会儿不也是一动都不敢动吗?
段子萱得意,秦昊却有些见不得这场面,咽下一口茶后就沉声说道:“母妃,让……让弟妹起来说话吧。”
颇有些不悦地瞥了秦昊一眼,贤妃却也不愿拂了自己的儿子的面子:“昊儿说的是,本妃光顾着瞧你头顶那几个别致的发钗,倒是忘了你还行着礼呢,快起来吧,月荷,给吴王妃赐座。”
“谢贤妃娘娘。”段南歌起身,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笑意,待月荷搬了椅子来,段南歌就泰然坐下,“不知贤妃娘娘特地召南歌入宫,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