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段南歌就踏出了主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洒扫的苏玉和苏音。
苏玉挥着一把大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那东张西望的模样看起来是在寻找什么人,心思全然不在洒扫这件事上,而苏音就受罪了,在德灵院中温养了那么些年,苏音的身材给养得圆滚滚的,干起活来十分不灵便,怎么看都觉得滑稽,可比起苏玉,苏音却认真多了,只是受身材阻碍,动作笨拙一些、缓慢一些罢了。
段南歌眉眼一转就将主屋前这一方小院环视一圈,而后偏头对秋心说道:“给负责洒扫和常在室外走动的女婢们加一套衣裳,做得厚实一些。去府外寻个工匠,检查一下女婢们住的屋子都没有破损的地方,若有就赶紧修一下。”
秋心微冷,回过神后心头发暖,赶忙给段南歌福了福身:“王妃体恤下人,奴婢代大家谢过王妃,只不过顶多再有两个月咱们就都要随王爷往封地去,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段南歌浅笑:“这哪是能将就的事情?而且就要过年了,可别带着病过年。对了白茗,己未是不是说她闲得很?”
白茗立刻应道:“回王妃的话,己未的确是闲得发慌,瞧着也没有要好好经营那间药肆的意思。”
“那就让她每日午时都到吴王府来一趟,给所有护院和奴婢都诊诊脉。”至于那间药肆能否盈利段南歌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那本就是她给己未的一个落脚之处,也是有个能让南楚其他人联络到己未的固定地点,至于这其他人都有些什么人,段南歌也不去过问,她要的就只能那些己未能得到的消息罢了。
“王妃!”秋心惊呼一声,“这可使不得!”
“怎么了?”段南歌给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秋心。
秋心皱着眉说道:“奴婢们身份卑贱,可不值得王妃这样费心!有个小病小灾,奴婢们自己到外面去寻个郎中就好。”
王妃认识的多半都是医术精湛的大夫,出诊一次可贵了,怎么能每日都来一趟?那得花多少钱啊!
盯着秋心略微思索一阵,段南歌道:“你们到外面去寻个郎中不是还要花钱吗?可请己未来就一分钱都不用花。”
“诶?”秋心眨眨眼,“不、不花钱吗?”
“嗯,不花钱。”段南歌笑着点头。
秋心又纠结了起来。
不花钱的话……不花钱也不行!他们这些被安排到吴王府来侍奉的人本就是得上天垂怜,跟了个好主子,月钱给的高不说,主子也不是什么严苛歹毒之人,王爷随和,待他们就已经很好了,如今嫁过来的王妃也是个好人,再受恩惠,他们是要遭报应的!
不知道秋心又在纠结什么,段南歌只扬了扬嘴角,问秋心道:“依你还是依我?”
秋心扁嘴:“依王妃。”
“乖。”摸摸秋心的头,段南歌就款步走向苏玉和苏音姐妹,“两位苏姑娘可还习惯?”
苏玉完全没注意到段南歌走近,因此突然听到段南歌的声音,苏玉吓得浑身一抖,扭头有些惊慌地看向段南歌,怔愣片刻才想起来行礼。
“奴婢苏玉,见过王妃。”叩首跪在地上,苏玉扯了把苏音的裙摆。
苏音回神,赶忙跪地道:“奴婢苏音,见过王妃。”
青天白日里这么一瞧,王妃长得可真好看。
“天寒地凉,快起来吧。”段南歌微微屈膝,抓住苏音的胳膊就将苏音扶了起来,余光却瞄着苏玉。
不知是苏玉当真没什么想法,还是苏玉把头垂得太低叫人看不清神情,又或者是苏玉在宫中伺候许久早就学会了掩藏想法,总之段南歌没看出什么,苏玉就已经站了起来,半垂着头,好似十分恭敬。
看着苏玉,段南歌柔声细语地问道:“苏玉你是在找什么人吗?我方才一直瞧着你,就见你心神不宁,东张西望,可是有认识的人在琼莹院里?”
“没、没有,”苏玉连忙摇头,低声解释道,“奴婢头一次进琼莹院,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啊,”段南歌语气不明地将“好奇”二字重复一遍,然后又道,“你若想四处看看,以后有的是时间,但现在还是先把手上的活做好吧,早点儿做完就能早点儿回去休息不是吗?这腊月里的北风可真是要吹进骨头里了,待久了会冷得受不了。秋心,琼莹院的洒扫一事,可有负责的人?”
“回王妃的话,有的,”说着,秋心就将管事的三等女婢给叫了过来,“王妃,就是她了,琼莹院里的三等女婢都归她管。”
“嗯,有劳了,”段南歌笑着颔首,“既然让你管事,平日里就多照顾着姐妹们,苏玉和苏音今日才刚开始接触洒扫庭院的工作,兴许还掌握不了其中窍门,需要你在旁费心教教。”
秋心紧跟着说道:“苏玉和苏音是王妃看好的人,你可得用心地教。咱们琼莹院是王妃的住处,可全京城都知道王妃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这琼莹院就跟王爷的上庸院别无二致,王爷昨儿就是歇在琼莹院的,因此咱们这儿处处都得干净整洁,马虎不得,你可知道?”
秋心跟吴王府的下人们都熟,不管嘴上说的是什么,只一个眼神对方就明白了秋心的意思,连连点头。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地教导这两位,必让王妃满意。”
苏玉恨得咬牙。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惩治她们姐妹吗?既然如此这王妃又何必花心思假惺惺地装好人?以为说几句好话她就会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吗?哼!走着瞧吧!等她见着了王爷,一定当着王爷的面儿揭穿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
苏玉的这份不甘和愤恨段南歌倒是没漏看,可段南歌也不在意,扬起嘴角笑了笑,段南歌又嘱咐几句就离开了琼莹院。
秦渊不在,段南歌要去德灵院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了,坦然地走在去德灵院的路上,段南歌突然就想起了“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这句话,不由地轻笑出声,叫身边的秋心和白茗疑惑不已。
秋心偏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段南歌,想问,却不敢问,再看一眼白茗,见白茗眉眼低垂,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秋心只好将心中的疑惑给憋回去。
而白茗之所以充耳不闻是因为白茗已经习惯了,还在国公府时,段南歌就常这样,而一旦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笑声,段南歌多半都是想起了秦渊,白茗问的次数多了,却总是得到相同的答案,后来就不再问了。
还没踏进德灵院,段南歌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热闹声音,再仔细一听就听到了廖十七的声音。
“哎呦喂!你给我手脚放轻点儿!那东西脆得很脆得很!”
“诶诶诶!那个不能放地上不能放地上!用被子垫着点儿!”
“那边的!你要是敢把那个摔了老子打死你!”
眼角一跳,段南歌下意识地停在了德灵院门口,问秋心道:“十七先生在里面?”
秋心点头:“回王妃的话,十七先生依王妃的吩咐,正在里面清点苏氏姐妹屋子里的那些物件,不过昨日十七先生见过苏氏姐妹屋里的东西之后就说奴婢粗手粗脚的,不让奴婢帮忙。”
话说到最后,秋心撇撇嘴,显然对廖十七的嫌弃十分不满。
那些东西有那么金贵?撇撇嘴,段南歌踏进德灵院,一进去就见苏玉和苏音住过的那两间屋子之间铺了满地的东西,金的银的翡的翠的,阳光一照还真有些晃眼睛。
再看看那些忙进忙出的人,段南歌眉梢微挑。
瞄见段南歌,廖十七就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小人见过王妃。”
段南歌上前一步,小声问廖十七道:“你找廖氏的人来帮忙?”
“夫人好眼力!”廖十七贼兮兮地一笑,“反正爷天没亮就离京了,小人借廖氏几个人来用,爷不会知道的。”
段南歌的嘴角微抽:“廖九怎么会借你人?”
廖十七笑得更贼了:“小人说是夫人要用人,那冰坨子就把人借给小人了。”
斜睨着廖十七,段南歌咬牙问道:“那我这事儿不是只能瞒到爷回来为止?”
秦渊回来时若知道她调用廖氏的人,必然会问她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她该怎么回答?
廖十七眨眨眼:“那夫人您还想瞒多久?若爷不离京,您瞒得过十日吗?”
爷那心思转得可快了,反正他们廖氏里面是没人能瞒得过爷什么事情。
段南歌不答。
十日?可能不行。说来也奇怪,她说起谎来都能把国公爷给骗住,但却就是骗不住秦渊,只要秦渊有心追根究底,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要露出马脚,这样不好。
瞧段南歌闷声不响,廖十七就知道段南歌也是瞒不住秦渊:“所以夫人啊,您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爷回来之前让殷嬷嬷的状况有所好转,嬷嬷那腿脚倒是不要紧,爷以前就知道,也找雪阳先生给看过,雪阳先生就说治不好了,不良于行是早晚的事情,可嬷嬷不能说话这事儿……怕是心病。”
叹息一声,段南歌迈开脚步就往嬷嬷的屋子走去:“我知道了,你忙吧,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