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一顿,只得改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苏家妹妹记错了?”
苏音饿了一夜,又没睡好,人还有些犯迷糊,提不起精神,反正有苏玉在,苏音就放任自己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苏玉的眼神一闪,梗着脖子说道:“我妹妹没记错,每个月到我们姐妹二人手中的就是二十两银子。”
段南歌转眼看向十七:“十七先生,她是这样说的。”
“那怎么可能!”十七笃定道,“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除了王爷时不时地能从账房里支走这样大数目的银两,咱们王府里就……”
十七的声音突然顿住,再将苏氏姐妹打量一遍,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启禀王妃,小人想起来了,这一对姐妹是王爷从宫里接出来的,进府之后旁的事情不做,只负责照顾一位老嬷嬷,王爷与那位嬷嬷感情深厚,如今是当成义母一样奉养着,每月都要支出二十两银子给这位嬷嬷,怕府里照顾不周,让这位嬷嬷想要什么了就自己差人去买。”
眉梢一挑,段南歌再看向苏玉:“所以这二十两银子就到了你们姐妹的手中?”
“是又如何?”苏玉冷哼一声,“殷嬷嬷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你也瞧见了,她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吃穿用度还不都得我们姐妹替她打点?钱不收在我们这里,难道给你啊?”
这话说完,苏玉还啐了一口。
十七和秋心几人都小心翼翼地瞄着段南歌,却发现段南歌始终都是眉眼带笑的模样,再仔细看她一双眼睛,发现藏在眼中的还是笑意,别说是秋心几人,连十七都觉得奇怪了。
这女婢的嘴不干不净的,而且还是一副王府后院她说的算的模样,夫人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呢?
然而段南歌还真就不生气,毕竟有些事光凭自以为是的臆想是成不了真的。
好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段南歌柔声细语道:“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现在我不用你们来照顾嬷嬷了,十七先生,王爷支给嬷嬷的钱日后就直接送到我这里来,至于以往那些寄存在你们两姐妹那里的钱,也请你们如数归还。不过我觉得你们手上应该也没有足够的钱可以还给我,秋心,封了她们的两间屋子,将里面的所有物件清点、估价,变卖后的银两充公入库,劳烦十七先生给秋心帮帮忙。”
不等秋心和十七应答,苏玉就尖着嗓子喊了起来:“你凭什么?你一个妾室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若叫王爷知道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段南歌把头一偏,笑得人畜无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妾室了?”
苏玉愣住:“你不是妾室,那你是什么人?”
秋心一叉腰,得意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咱们吴王府的女主人,昨儿才嫁过来的吴王妃!”
“怎么可能!”苏玉摇头,拒绝相信这件事,“昨夜是王爷和王妃的洞房花烛夜,王妃不好好地待在喜房里,怎么会出现在德灵院?秋心你好大的胆子啊,现在都敢帮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假扮王妃了啊,若叫王爷知道看王爷不打死你!”
无奈地撇撇嘴,段南歌接下腰间那块象征着王妃身份的玉佩,拎在手上摇来晃去:“大婚那日,皇后将这枚玉佩交给我时,我还觉得这玉佩多余,毕竟京城上下谁不知道段国公府的大小姐、新婚的吴王妃长什么模样?没想到这才入府头一日就派上用场了。苏姑娘既是在宫里侍奉过的,不会不认得这皇室玉佩吧?”
苏玉怔住,连滚带爬地挪到段南歌眼前,盯着那玉佩看了半晌,嘴里念叨着的却始终只有一句话:“不可能啊……这不可能的啊……”
别说是新婚的王妃,就是正常的千金小姐也不会跑到下人的院子里来,更不用说昨夜是王爷娶亲之日,晚上正是洞房花烛夜,作为主角之一的王妃怎么可能跑到德灵院来?这不合情理啊!
“不好意思惊到苏姑娘了,”将玉佩重新收好,段南歌的嘴角扬着,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昨夜王爷在前院喝酒,我实在无聊,才在王府后院里闲逛,这一逛就逛到德灵院来了。我也真是不会赶时候,怎么就正巧听到你们在房里咒骂嬷嬷呢?我该晚些时候再来的,你说是不是?”
苏玉的脸色霎时间惨白:“王、王妃饶命……奴婢……贱婢……贱婢知错……求、求……”
声音抖得占领破碎,苏玉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在德灵院里嚣张惯了,仗着自己曾在宫里侍奉过毓妃娘娘,就谎称吴王待她们姐妹与众不同,吴王府的下人不明缘由,便都忌惮着她们姐妹二人,平日连与她们顶嘴都不敢。当然她也知道分寸,从不去惹那些不能惹的管事,可那些管事们平日里都不会来德灵院,谁又能想到堂堂吴王妃会在大婚初夜跑到德灵院里来啊!
秋心、湘君和云昭三人平日里都没少受苏玉欺负,此时见苏玉栽在段南歌手里,三个人都觉得苏玉就算不被打死也要被赶出王府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连苏玉都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段南歌却把嘴角一扬,说了句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话。
“嗯,知错能改就好,我喜欢知错能改人。”
秋心愕然,怔了怔后便惊呼道:“王妃,她……”
段南歌一个眼神瞥过去,秋心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嘴。
苏玉不知道段南歌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只呆然地看着段南歌。
段南歌又道:“我瞧你们姐妹……嗯……骨骼清奇,又是知错能改之人,甚合我意,便到我身边伺候吧,正好王爷允了我自己挑选住处的一、二、三等女婢,你二人就去……嗯……秋心,咱们那琼莹院里还什么地方差人来着?”
不知道段南歌为什么要将苏氏姐妹调到琼莹院,秋心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回答道:“回王妃的话,咱们那后花园里缺人,王爷素爱奇花异草,前些日子给您布置琼莹院时特地移植了一些过去,如今还没安排好顾看花草的人。”
其实别的地方也缺人,但秋心才不会将那些好差事分给苏玉和苏音两姐妹,连让她们去照顾花草秋心都不乐意。
那些花草可都是王爷亲手移植过去的,金贵得很!若是被这姐妹俩给养坏了,岂不是要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了?
“花园?”眉梢轻挑,段南歌的眼神闪了闪,“换个地方。”
她可知道琼莹院花园里的那些花草都是秦渊亲手从他那上庸院里移植过来的,哪里舍得让别人照看?
秋心撇嘴:“那咱们就只缺洒扫院子的三等粗使女婢了。”
“秋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段南歌十分不赞同地看了秋心一眼,然后语重心长道,“两位苏姑娘都是对吴王府、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人,留在府中为的是替王爷分忧解难,哪里会介意是做一等女婢还是三等女婢?不过一个名头罢了,她们怎会介意?苏姑娘你说是吧?”
苏玉咬紧了牙关,虽不甘心,却只能应道:“能为王妃效力是贱婢的荣幸,只要王妃不嫌弃,贱婢定当肝脑涂地。”
三等女婢就三等女婢,去了王妃的院子,必定能见到王爷,只要能见到王爷,她们姐妹的好日子就来了!
“嗯,”段南歌满意地点头,“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秋心,你这就安排下去,今日起,苏玉、苏音姐妹二人就搬去三等女婢的住处,明日起照琼莹院的规矩按时洒扫,秋心你记得提醒咱们琼莹院里的人,可千万莫要因为两位苏姑娘出身特殊就特殊对待,那样才是对两位苏姑娘的折辱,三等女婢该是什么样,就得是什么样,明白了吗?”
“是!”秋心当即就笑弯了眼,“奴婢谨遵王妃吩咐!”
嘴角微扬,段南歌又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两位苏姑娘松绑,然后就带两位苏姑娘去新的住处安置下来吧。”
“是!”秋心立刻就带人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苏玉和苏音就被带离了德灵院,走得时候什么都没能带走。
刚好白茗带着药材回来,段南歌将药材检查一遍就交到了湘君的手上:“将这服药分成五份,每日熬制一份给嬷嬷服下。嬷嬷体弱,湿寒又重,你们平日里小心照顾,若有事就去琼莹院找我,若不方便找我就找白茗。”
“是,王妃。”湘君和云昭齐声应下。
白茗这时说道:“启禀王妃,己未说她想来看看嬷嬷。”
“己未?”段南歌挑眉,“为什么?”
难不成是她开的方子有什么问题?
白茗的眼神一闪,抿了抿嘴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己未说她清闲许久,难得有让王妃挂心的病人,她想来瞧瞧,若能治就顺手给治了。”
说什么清闲许久,己未她不就是见王妃久不用她,怕她完成不了南楚圣女的交代,这才急着在王妃这儿立个功好让王妃知道她有多能干,直说不就得了,还装什么清高。
沉吟片刻,段南歌点头:“也好,让她小心,可千万不能让王爷发现。对了。”
话说到这儿,段南歌转头看向十七:“烦请十七先生也帮我保密,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王爷。”
“啊?”十七愣住。
不告诉爷?为什么不能告诉爷?可身为廖氏成员,他不能有事瞒着爷啊。不过爷也只让他来王府管账,并没有要求他事事上报,爷不问他不说也可以的吧?不过好像还是有些不太好啊。
看着笑意盈盈的段南歌,廖十七十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