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秦渊身后、呼和王身前,段南歌仿若无骨的小手正包裹着呼和王的拳头,眉眼带笑,纤细的手腕正支撑着呼和王砸下来的全部力量,但这力量对段南歌来说仿若鸿毛似的,似乎毫不费力就能将呼和王钳制住,但没人知道段南歌的整条手臂已经麻了。
呼和王怔住,惊诧地看着段南歌,被秦渊挑起的怒火也消了一半。
见呼和王的另一只手还抓着秦渊的衣裳,段南歌突然抬腿踢向呼和王的那只手,同时提起秦渊的后衣领就在呼和王松开手时将秦渊给推了出去。
秦渊踉跄着扑了出去,赶忙跑到一旁站着。
见状,段弘是真想冲上去揍秦渊一顿,可一见秦渊的站位,段弘就只瞪了秦渊一眼。
算这小子懂事,还知道站在最恰当的位置,那模样是随时准备去给南歌帮忙的。
呼和王后退几步,再抬头看向段南歌时满面笑容,眼中精光大作。
“不愧是受段国公宠爱的女人,来吧,让本王见识见识!”
站在场中,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裙摆广袖随风飘扬,那淡雅的模样瞧着还真有几分仙子姿态,前提是她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否则一动便是雷霆万钧。
段南歌一个字都没说就跟呼和王交上了手,而段南歌跟呼和王的位置一动,站在他们不远处的秦渊就要跟着动,看起来像是准备上前帮忙却又害怕被殃及的进退两难的模样,但精于武艺的人却一眼就看出了秦渊每次选定的站位恰好就是可以完美接应段南歌的位置,只要他想,就必能冲上去将段南歌从呼和王面前推走。
但在大部分人眼里,秦渊故意作出的怯懦模样就是事实。
段南歌倒也没有要赢呼和王的意思,强攻几招,退守几招,陪呼和王练了一会儿,段南歌就瞄了天宋皇帝一眼,仅靠眼神就跟天宋皇帝达成共识后,段南歌突然抽身退开,几个旋身就站定在秦渊面前,背对着秦渊向呼和王抱拳。
“呼和王果然名不虚传,承让。”
眉心一蹙,呼和王还摆着比斗的架势:“怎么不打了?再来!”
这女人的路数有点儿意思!
段南歌浅笑道:“承蒙呼和王看得起,但再比试下去,南歌必输无疑,还请呼和王放南歌一马。”
“你怎么可能会输?”呼和王嚷道,“你的路数本王都看不透,继续比试,输的也有可能是本王,来!”
俏皮一笑,段南歌道:“南歌可不想被呼和王摸清路数,再者说,南歌虽有习武,却终究比不上艰苦训练日日不歇的呼和王,再比下去,南歌怕是连出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闻言,呼和王微怔,将段南歌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后,呼和王才扫兴地收起了架势:“啧!女人就是没劲!段国公,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在沙场一见,到时候段国公可要好好与本王比试!”
举杯向呼和王遥遥一敬,段弘沉声道:“这种机会,没有比较好。”
轻笑一声,呼和王不置可否,带着满心遗憾回了自己的座位,却还在琢磨若段南歌体力充沛,继续比下去他究竟能不能赢。
秦渊这会儿已经凑到了段南歌身边,完全不理会旁人的视线,拉着段南歌就将段南歌上上下下地检查一番。
“伤着没?”
“没有。”段南歌浅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松了口气似的,秦渊又露出了笑容,下巴一扬就得意道,“我天宋的女儿亦不输男儿,还有没有人想要切磋?来者不拒!”
“秦渊你……”段南歌扯了一把秦渊的衣袖,但秦渊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就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宴席四处传来。
“素闻天宋英才辈出,在下不才,请多指教。”
“连段大小姐的身手都如此了得,不知恒公子是否技高一筹?请赐教。”
“久仰楚王爷大名,不知在下可有幸请楚王爷指教一二?”
“……”
段南歌抿嘴,借着广袖的遮挡,在秦渊的腰侧狠狠掐了一把。
秦渊疼得龇牙咧嘴,扭着腰躲开了去,委屈巴巴地说道:“别掐,疼。我哪知道他们会这么不识趣啊……”
说这话时,秦渊还瞄了眼坐在上首的皇帝,果然就被皇帝狠瞪了一眼。
西齐的大将军雷毅一见席间跟炸开了锅似的,便起身走入场中,随着雷毅稳健的步伐,求赐教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渐渐的所有人都看向雷毅,等着雷毅开口。
在场中站定,雷毅向天宋皇帝作了个揖,然后朗声道:“天宋的陛下,本将军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是否愿意一听?”
面上慈祥地笑着,可天宋皇帝心里这个怄啊!
当着这么多外邦使臣的面儿,他能说不愿意听吗?这雷将军也好不识趣,既然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雷将军请讲。”无论如何,天宋皇帝还是用笑容维持住了一个大国皇帝该有的风度。
雷毅道:“启禀天宋陛下,本将军与其他几国使臣一样,不说每年却也几乎是隔年就要来给陛下贺寿,这寿宴上的歌舞再精彩,也都看厌了,今日不如就来点儿新鲜的活动助兴?”
“哦?”天宋皇帝暗暗咬牙,“那雷将军可有提议?”
就知道天宋皇帝不会拒绝,雷毅继续说道:“前来给陛下贺寿的使团不论哪国,每年都会带一些年轻人来长长见识,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难得这些年轻人能聚在一起,我们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互相学习、互相讨教的机会?”
眼神微闪,天宋皇帝下意识地看了段弘一眼,视线与段弘的视线轻轻一触便就分开。
“嗯,的确是可以。”这倒也是个可以了解对手的机会,“那么雷将军认为该如何让他们互相学习、互相讨教?”
不等雷毅回答,呼和王就又掺和了进来:“若是要比武,那本王倒是有个主意。”
“哦?”雷毅立刻转头看向呼和王,“北凉人骁勇善战,平日里该是少不了此类比试吧?那不知在北凉,这比试通常都是如何进行的?”
呼和王爽快地说道:“我们北凉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既要比武,就将所有要参与比试的人都圈在一起,让他们打,能打败所有人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胜者,是勇士!”
闻言,秦昊拿着酒杯的手一抖,半杯酒都洒在了袖口。
那叫比试?那分明就是乱斗!没有规则可言,没有公平可言,野蛮至极!
秦昊刚想向天宋皇帝谏言说此法不可行,那呼和王就挑衅似的说道:“不过据本王所知,目前也只有我们北凉的勇士敢参加这样的比试,其他人担心这担心那的,都不敢这样比,说到底不就是觉得自己实力不够,怕输得太难看嘛!”
攥紧手上的酒杯,秦昊不得不将差点儿就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左思右想还是看向了段弘。
现在大概也只有段弘有资格提出异议。
然而段弘却什么都没说,甚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不慌不忙地喝着酒。
对段弘来说,呼和王所说的法子也的确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兵将们上阵杀敌可不就是这样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乱斗吗?只不过战争不是比试,更不是游戏,输了的人就再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见天宋这边没人说话,雷毅又道:“呼和王说得极是,北凉勇士的比试简单、直接,所考验的既是他们的武艺,也是他们的胆识,那样的比试可不是随便一个习武之人就敢参加的。”
李青眉心微蹙,瞄了雷毅一眼。
果然,雷毅此话一出,天宋在座的许多公子就都坐不住了。
“启禀陛下,呼和王所说的那法子听来倒是有趣,昭觉得我们倒是可以安排一场这样的比试。”
站起来说这话的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赵昭,他这话才刚一说完,礼部尚书就转头呵斥一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坐下!”
可赵昭还没坐下,就又有人站了起来:“陛下,臣也觉得,此法可行。”
段子恒笔挺地站在段弘身侧,笑容温润,气质优雅。
眼中一喜,雷毅道:“既然几位公子都感兴趣,那本将军也恳请陛下安排一场这样的比试,也好让我西齐子弟多多学习。”
静默半晌,天宋皇帝最终还是点了头:“既然你们都感兴趣,那就比这么一场,段国公,立即领人去将龙武军的校场收拾出来,咱们就在那儿比试。”
“是,陛下。”段弘起身应下,而后转头看向段南歌,与段南歌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就带着萧青往龙武军校场赶去。
皇帝又对秦睿和秦昊说道:“睿儿、昊儿,你们两个清点一下咱们天宋都有谁要参加比试……”
话说到这儿,天宋皇帝顿了顿,瞥了段南歌一眼后又道:“男女皆可。”
“是,父皇。”秦睿和秦昊起身应下,又不知为何全都看向段南歌。
段南歌的眼角狠狠一跳。
明明就是秦渊惹出来的事情,都看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