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段弘心情复杂地领着皇甫静怡往逸云楼去的时候,先一步打马离开皇宫的秦渊已经在逸云楼里了。
“还没有南歌的消息?”坐在书案后,秦渊脸色阴沉,“爷特地吩咐你们安排人跟在南歌身边保护南歌,结果现如今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南歌的下落?”
廖九和廖十跪在书案前,低垂着头:“是属下等失职,请爷责罚。”
奇了怪了,他们安排到段大小姐身边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都是廖十暗卫中一顶一的高手,其中有两人是要跟在段大小姐身边的,其余的全都守在星月楼各出入口,可怎么就没一个人瞧见段大小姐是何时离开的星月楼呢?段大小姐究竟是从哪里离开的?
咬牙瞪了两人一眼,秦渊又问道:“派出去找她的人还没送回消息?”
廖九与廖十偷偷地交换一个眼神,而后摇了摇头:“还、还没。”
闻言,秦渊的语气又冷了两分:“连一个功夫在江湖上排不上号的女人都看不住,咱们廖氏云川的暗卫就不过如此?”
“爷恕罪!”看丢了段南歌,最难堪的自是出身廖氏暗卫且如今还是暗卫统领的廖九,“属下已传令下去加强训练,这样的疏漏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用秦渊多说,廖十也赶忙承认错误:“爷来了已有半个时辰,属下等却还是没寻到段大小姐,这是逸风阁的疏失,请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准属下严加整顿逸风阁!”
云川和逸风阁都是秦渊借廖氏的便利在暗地里建起的组织,一个专门训练暗卫杀手,另一个则负责收集各地情报,照理说云川和逸风阁建立多年,其中又有经验丰富者协助,不管是培养出的暗卫还是已经完成的情报网都该极其优秀,这份自信秦渊还是有的,然而却还是让一个段南歌给统统避开了。
初一听到廖九和廖十看丢了人,秦渊自然是为他们的疏失而感到恼火,但细细一想,秦渊也知道段南歌是故意的。
秦渊往段南歌的身边放了多少人,段南歌心里有数,若是寻常,段南歌不管去哪儿都会让这些人跟着,不是为了让他们保护自己,而是为了让他们把消息传给秦渊,以免秦渊担心,这份贴心秦渊也是明白的,因此秦渊才毫无顾忌地把人往段南歌身边送,也会告诉段南歌她的身边大致都跟着什么样的人,好让段南歌调用,然而段南歌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段南歌的去向,这显然是段南歌有意将他们避开,而段南歌避开了他们,显然就是要去做什么不能让秦渊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渊就更加担心了。
起身走到房间里那副装裱精致的画作前面,看着画中面容恬静的娇俏女人,秦渊的眸光一柔,声音却仍旧是冷的:“都别在这儿碍爷的眼,半个时辰之后若还是寻不到人,今日当值的所有人都找小八领罚去!”
廖八在廖氏掌刑法,素日里最喜欢迎接廖九和廖十,因为廖氏精英中就只有这两个人成天跟在秦渊身边,自然引得其余人心生嫉妒。
“是!”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廖九和廖十利落地站起身,快步离去。
下面的人都已经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还不止一遍,这个段大小姐究竟跑哪里去了!
段南歌正在天香楼里,而且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到了,当宛凝起床后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悠然自得的段南歌时,宛凝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段、段大小姐?”宛凝茫然不解地看着段南歌。
这是段大小姐吧?可段大小姐怎么在这里?她一个人来的?爷呢?廖九呢?再不济廖氏的暗卫呢?
段南歌闻声转头,笑容轻浅地看着好梦初醒的宛凝:“宛凝姑娘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能叫这京城里的公子们一掷千金。”
宛凝眨眨眼,琢磨了片刻才开口接话道:“自打认识段大小姐之后,爷就没来过了。”
想了想,宛凝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对,赶忙补充道:“爷以往来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顶层有爷的房间,没有爷的准许,天香楼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入内,包括奴婢。”
段南歌一怔,旋即轻笑一声:“这我知道。”
宛凝更加不解。
她既然知道,还来做什么?既不是兴师问罪,这段大小姐来天香楼还能做什么?
段南歌也没有要给宛凝好好解释的打算,只对宛凝说道:“宛凝姑娘不必多虑,我只是对天香楼存有几分好奇,才想来看看,算是长长见识。”
宛凝愕然地看着段南歌。
长见识?青楼里有什么见识好长?爷知道这事儿吗?爷一定不知道,爷若知道,又怎么可能让段大小姐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难不成段大小姐是来学习房中术的?不可能吧……若是这位大小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思忖一阵,宛凝镇定下来:“段大小姐这想法还真是别出心裁,不知段大小姐想见识些什么?左右奴婢这天香楼白日里也没什么客人,段大小姐若不嫌弃,奴婢可亲自为段大小姐解惑。”
“这倒不必,”段南歌笑笑,“宛凝姑娘是替五爷办事的,就算天香楼里没有客人,宛凝姑娘也该有其他事要做,我不过就是想随便看看,有劳宛凝姑娘借我一身衣裳就好。”
“衣、衣裳?”宛凝愣愣地打量起段南歌身上那套衣料上乘的精致衣裳,“段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衣裳?”
“就宛凝姑娘平日里穿的那种就好,”段南歌语气轻松道,“另外这件事还请宛凝姑娘替我保密,尤其是不能告诉五爷。”
眼神一闪,宛凝柔声道:“既然段大小姐特地吩咐了,奴婢自然不会到处乱说。”
“仅仅是不到处乱说可不行,”段南歌起身,走到宛凝面前,偏头浅笑,“或者说我并不在意宛凝姑娘去乱说,只是今日,这事儿不能让五爷知道,宛凝姑娘可能答应?”
若叫秦渊知道,她这事儿也别想办了。
言辞间的那点儿小把戏被段南歌看穿,宛凝有些窘迫地移开了视线,也不自觉地退开半步,与段南歌拉开了距离。
“寻不到段大小姐,爷会担心。”她是爷的属下,不该对爷有所欺瞒。
段南歌暗自咋舌,又转身坐了回去。
“罢了,我也不为难宛凝姑娘了。姑娘不洗漱更衣吗?可别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陪我,若耽误了什么正事,可是要给五爷添麻烦了。”
“段大小姐说的是。”狐疑地看了看又坐回去的段南歌,宛凝的眼神闪了闪,依言到一边去洗漱更衣,只是动作缓慢,几乎是每走一步就要瞄一眼段南歌。
段南歌心觉好笑:“宛凝姑娘是何时进的天香楼?”
“诶?”怎么突然就闲聊起来了?宛凝心中疑惑,却还是回答段南歌道,“奴婢的娘亲便是天香楼的伶人,因此奴婢是生在天香楼,长在天香楼的。”
“原来如此,”段南歌又问道,“那宛凝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五爷的?”
宛凝的心头一跳,又一次重申道:“段大小姐,奴婢与五爷之间真的是清白的!奴婢从未见五爷对哪个女人动心,段大小姐是头一个!”
嘴角一抽,段南歌有些无奈:“我知道。”
她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妒妇吗?哪有人兴师问罪问得像她这样心平气和、轻松愉快的?
“我就是随便问问,宛凝姑娘若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搞不清段南歌的意图,又不敢惹段南歌不高兴,宛凝犹豫再三,还是回答了段南歌的问题:“爷第一次来天香楼时才刚十二。”
“十二?”段南歌的眉梢轻挑。
秦渊竟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谋划自己的将来了?
“是,”宛凝一边观察着段南歌的神色,一边小心地措辞道,“奴婢还记得那日爷是嬉笑着进门的,可一进到房间里就敛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坐进了房间的角落里,不管奴婢对爷说什么,爷都不曾理会,那眼神乍一看有些呆滞,细看却觉出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来。”
段南歌偏头看着宛凝:“五爷头一次来时,就是宛凝姑娘接待的?”
宛凝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忙解释道:“那会儿爷是和其他几位公子一起来的,那些公子多半是怕楼里的姐姐们吓着爷,特地要寻一个与爷年龄相仿的姑娘,那会儿楼里就只奴婢少不更事,可奴婢什么都不懂,爷又不理人,因此奴婢就只是陪爷干坐着罢了,什么都没做。”
听着宛凝说了一大串多余的解释,段南歌哭笑不得。
得,在宛凝心里,她就是个来刺探“敌情”的妒妇。
段南歌起身,趁宛凝不注意时悄声走到宛凝身后。
“宛凝姑娘。”
段南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宛凝给吓得浑身一颤,立马转身,这一转身,视线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汪幽蓝。
段南歌的嘴角微扬,以一个奇妙的速度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