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西齐的副将笑眯眯地说道,“段大小姐可是段国公府的嫡长女,尊贵着呢,我等不敢冒犯。”
“嗯。”段南歌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对“尊贵”这一赞美十分受用的模样,而后转身,踱步到一边去了,似乎还在回味这“尊贵”二字。
段子恒却是知道段南歌只是不想再与那些人多言,便跟在段南歌身后,缓步慢行。
“你这狐假虎威的本事倒是越发长进了。”离人群远了些,段子恒就凑到段南歌耳边低声调侃一句。
段南歌不以为意道:“国公爷的身份这般好用,只要搬出来就能让那些只会瞎嚷嚷的人闭嘴,我又为何要花费心思舍易求难?”
在这个用权势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地方,她最大的优势其实并不是脑子里那些从异世带来的东西,而是她的出身,因为是雪君夫人的女儿,所以能轻易得到国公爷的宠爱,因为是国公爷的女儿,所以能轻易得到陛下的好感,因为是备受宠爱的段国公府嫡出小姐,所以旁的人即便是朝廷大员对她也要退让三分。
所谓入乡随俗,这里的人既然如此看重身份和地位,如此推崇身份和地位,又如此忌惮身份和地位,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她这天赐的“尊贵”呢?
“堂哥,陛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陛下怎么会想着要请圣女到那边去?”就算郭聿被人压制住了,陛下连同太子和楚王这父子三人又怎么会轻易被人逼至不得不退让的境地?
段子恒低声道:“陛下与伯父倒是没说什么,一直都是西齐与北凉来使在闹,先是北凉给广陵郡王送药,后来又是西齐邀请圣女入席。”
“北凉给广陵郡王送药?”段南歌偏头看着段子恒,“什么药?”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很清楚,”段子恒摇了摇头,“只是那北凉的呼和王不仅要给郡王送药,还想让独孤氏的小姐亲自给郡王送去,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幸而楚王爷想起南楚的圣师大人精通药理,便仅凭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独孤小姐,而那药就直接给送到圣师大人手上了。”
“独孤嫣?”段南歌撇撇嘴,“他们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么说北凉之前就已经有所行动了?眼神闪了闪,段子恒偏头看向段南歌,眉眼中带着一抹戏谑之色。
“这么说他们是打算对广陵郡王用美人计?看来仅昨日那一日一夜的功夫,就发生了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啊。”
段南歌浅笑道:“堂哥身负要职,自然有很多正经事要忙,这些事堂哥自然就碰不上了。”
“那我可真是错失了不少乐趣。”段子恒摇头叹息一声。
闻言,段南歌皱了皱鼻子:“堂哥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段子恒立刻回嘴道:“可我瞧着你这个相关者也并不是很担心啊。”
“我担心什么?”段南歌斜了段子恒一眼,“他与独孤嫣相识已久,若要发生点儿什么那早就该发生了,何必等到现在?”
段子恒挑眉:“当真这么豁达?”
“……”段南歌咋舌,“他昨日若是让独孤嫣踏进了他那营帐,我就打断他的腿!”
段子恒摇头失笑:“我还当你会打断独孤嫣的腿。”
“哪儿能那么便宜她!”段南歌恨恨道。
嘴角一抽,段子恒笑着摸了摸段南歌的头,又将话题拉回了正事上:“我觉得那边的局势并非是对圣女不利的,那位圣师也并非是不能应付,只不过他似乎另有打算。”
郭聿每年都陪皇甫静怡来天宋京城待上一个月,段子恒自然就没少跟郭聿打交道,在段子恒看来,郭聿这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彬彬有礼又和蔼可亲,相反,郭聿那人若与人歪缠起来,那甚少有人能说得过他。
而且从以往的经历来看,郭聿并不是个容易妥协退让的人,若是与皇甫静怡有关的事情,那郭聿更是寸步不让,可是在方才的那一场对峙里,郭聿败得太快,于是就显出几分不违和跟刻意,可段子恒又想不明白郭聿为何会想要让皇甫静怡在人前抛头露面。
“另有打算吗?”段南歌沉吟片刻,又道,“看来这似乎是圣师与圣女之间的事情了,既然不会威胁到圣女的安危,我们便就不必多管。”
“正是如此。”段子恒点头赞同。
想来陛下和伯父也是觉得这事儿算是南楚的内务,旁人无权置喙,因此才没多言,只让他来给南歌通通气。
段南歌与段子恒说话的这会儿,皇甫静怡就已经收拾妥当,然而皇甫静怡还没出营帐,十二卫就齐齐从暗处跃出,将营帐围住,十二卫的首领左右看了看便向段子恒走来。
“圣主已经做好出行的准备,请恒公子与诸位大人回避。”
闻言,段子恒转头往其他使臣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笑容温和道:“那我等便先回去向各自的主子的复命,也好替圣女安排好座席。”
西齐的那名副将一见十二卫有所动作就往段子恒的方向走来,待走到近前,刚好就听到段子恒这话。
“恒公子此言差矣,”那副将插言道,“咱们可是奉命前来迎接圣女的,如今连人都没见到,便是回去了也没法交差,咱们尊重南楚的规矩处处忍让,南楚是不是也要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人为人下属的难处?”
十二卫的首领冷声道:“各国盛情相邀的诚意圣主已经明了,因此才决定前去一聚,这位大人并未失职,又怎会受到责难?卑职以为西齐的大将军心胸宽广,听闻大将军待帐下兵将也是极好的,并非是蛮不讲理之人。”
那副将眼神一沉,朗声道:“大将军自是不会苛责于我,只是若不能万无一失地完成大将军的嘱托,我心难安,我必须得亲自护送圣女。”
“卑职等自会保护圣女,不劳这位大人费心,还请这位大人先行离去。”
“你!”
“诶,这位大人何必冥顽不灵?”眼见着这位西齐的副将就要发火,北凉的那使者便开了口,“这里可是猎场,昨日那场狩猎被迫中止,那些被放入山林的野兽自然是还没杀尽,虽说昨日天宋的官吏已经命人去将野兽捕回,可谁知道究竟有没有疏漏呢?你说万一你们这一群水灵灵的美娇娘在路上遭遇猛兽可该如何是好?不如就让我们护送,这二位可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将。”
北凉使者所说的两位勇将自然是指西齐的那副将和段子恒,可他这话无疑就是看低了皇甫静怡身边的四尊九影十二卫。
“这位大人好大的口气!”轸掀开营帐的门帘,款步走出,“大人这话是说我南楚的四尊九影十二卫统统都是摆设吗?”
虽说轸是四尊之中唯一一个与“柔情似水”这四个字沾边的,可四尊就是四尊,是护卫,是杀手,而非女婢。
被轸所散发出的杀气吓了一跳,北凉的那个使者悄悄退了两步,闭口不言。
西齐的副将也是一惊,可武官的好胜心总是比文官要强出一些,于是不甘心被一个女人的杀气摄住,这副将把脊背一挺,淡定笑道:“世人皆知南楚圣女的身边有四尊九影十二卫守护,此二十五人虽为女子却武艺高强,可护得圣女周全,但论及武艺胆量,女子终究是比不上男子的,如大人这般娇滴滴的大美人,还是该有我等来好生保护。”
闻言,轸哂笑一声,转头问段南歌道:“天宋尚武,每年的天宋万寿节上,天宋陛下都会安排狩猎活动,进行武艺比试,轸身为四尊,要寸步不离地侍奉在圣主身边,因而尚且没有机会与各国武艺高强之人较量一番,今日有幸遇见西齐威名赫赫的将帅,轸有心想要与这位大人较量一番,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失礼于天宋。”
段南歌浅笑道:“习武之人相互切磋,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只要西齐的这位将军也有此意,本小姐自然便没有阻拦的理由。那么,这位将军可愿与轸大人较量一番?”
段南歌转头看向那西齐的副将,眉梢眼角都是浅淡的笑意。
“我……”
见那副将要说话,轸立刻抢先说道:“我的挑战,这位大人敢不敢接?”
西齐的副将本不想与轸过招,虽没亲身领教过,但南楚四尊的实力他还是听说过的,多少总是有些忌惮,可偏偏轸抢着说出口的这句话里用了“敢不敢”来问话,身为男人,还是西齐大将军最为得力的副将,他怎么可能连一个女人的挑战都不敢接?
于是在自尊心的驱使下,这位副将看着轸,傲然说道:“若这位大人执意如此,我自然可以指点大人一二。”
“如此,甚好。”勾起嘴角嫣然一笑,轸的身形一晃,冰蓝的衣裙飘起,划出一道清雅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