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便是夜里晚睡,段南歌也总会在天亮时睁开双眼,明明日出的时间并不固定,段南歌却总是能察觉到第一缕晨光,只要那光驱散了黑夜照进房间,段南歌一准会睁开眼睛。
洗漱一番,段南歌就踏出自己的小帐篷,照例准备晨练,可才撩开帐子的门帘,段南歌就看到了坐在晨光的皇甫静怡。
似乎就是在等段南歌,皇甫静怡在听到动静后就偏头看了段南歌一眼,而后食指一挑便挑响了琴弦。
段南歌的动作一顿,继而踏出帐子,颇感兴趣却有些不解地看着端坐在空地上奏琴的皇甫静怡。
这圣女大人又出了什么奇思妙想?
一时之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段南歌就寻了个位置坐下听琴,不一会儿颜雅君和秦菡就都被琴声引了出来,见到段南歌时,两人都是明显地一愣,颜雅君一转身就要往别处去,却被秦菡给拉了回来。
见秦菡二人迎面走来,段南歌只得起身,给秦菡行了个礼:“见过六公主。”
扬起一个笑脸,秦菡柔声道:“段大小姐不必多礼,坐吧。”
“谢公主。”礼行完,段南歌等秦菡坐好了之后才坐回去,颜雅君自然就坐到了秦菡的另一边,看都没看段南歌一眼。
对颜雅君的反应感到几分无奈,秦菡主动与段南歌搭话,笑着问道:“段大小姐昨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瞥了眼颜雅君,段南歌道:“将近子时才回来的,没打扰到公主休息吧?”
“那倒是没有,”秦菡瞥了眼颜雅君,“昨日段大小姐就那样莽撞地跟着国公爷冲了出去,那之后你迟迟不归,这营地里的下人们又都在说五皇兄护驾有功却受了重伤,可把本公主给吓坏了,本公主原是想去探望一下五皇兄,谁知时机不巧,没能见到五皇兄,不知五皇兄的伤势如何?”
听秦菡问及秦渊的伤,颜雅君立刻就竖起了耳朵,连身子也不自觉地往秦菡身边靠了靠,只是还背着身,一副不愿看段南歌一眼的样子。
“让公主担心了,郡王已无大碍。”段南歌看着秦菡浅笑。
听到段南歌的回答,秦菡却是急了。
五皇兄的事情在这营地里传得沸沸扬扬,她自然知道五皇兄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在南楚圣女的身边,她所能打探到的消息实在有限,偏那南楚圣女昨日回营后就拉着她们一起看戏文,直看到入夜时分,让她连亲自出去打探消息的机会都没有。颜雅君与她相同,对昨日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于是她就想着要帮颜雅君问一问,看这段大小姐昨日是不是当真在五皇兄身边守到子夜,那孤男寡女的……可这段南歌实在狡猾!
“段大小姐可是在五皇兄身边一直陪着?”
眼神一闪,段南歌瞄了颜雅君一眼。
她还当六公主是真的关心关心秦渊,却原来她只是在帮颜雅君打探消息啊。
眼神闪了闪,段南歌暗叹一口气,道:“那怎么可能?我只在郡王身边待到傍晚就被陛下给喊去了,在陛下那里待到。”
“父皇?”这回换秦菡心头一紧,看着段南歌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戒备,“父皇召段大小姐去做什么?”
除了找几位皇兄议事,父皇甚少召晚辈伴驾,还留了那么长的时间……
头微偏,段南歌思索片刻才略有些狐疑地回答道:“倒也没做什么,我只是与陛下对弈,结果不知不觉就已是深夜。”
“对弈?”秦菡眨眨眼,觉得这个理由还是可信的。
天宋皇帝对棋的执着是朝堂内外人尽皆知,如今的弘文馆大学士当年科举落榜,正是因为赢了天宋皇帝三盘棋才得以入朝为官,难得找到能与之对弈的人,天宋皇帝会与段南歌对弈半宿也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是……
秦菡的眼神微沉。
父皇对子女冷淡,平日里若非有朝政要务,轻易不会召见他们,就连五皇兄也只是偶尔受召,入宫听训,就算被父皇留下用膳,也只会在宫中停留个把时辰,可怎么换成是一个外姓人,父皇就能与她同室共处半宿之久?当真是段南歌棋艺精湛?还是父皇独独喜欢与这个段南歌待在一起?
见在颜雅君之后,秦菡看她的眼神也起了微妙的变化,段南歌微微一怔,而后心中无奈。
有国公爷做了难么多年的榜样,这些想要讨好陛下的人怎么就学不会讨好陛下的方法呢?
有心想要提点秦菡一句,可话到嘴边,段南歌就又将这股冲动压下。
旁人教的总归是不如自己悟的。
段南歌正想寻个借口离秦菡和颜雅君远一些,不远处皇甫静怡的琴声就渐息渐止,引得段南歌三人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
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皇甫静怡转头看向段南歌,却在看到段南歌身边的秦菡和颜雅君时微微冷了神色。
起身走到段南歌面前,皇甫静怡冷声问道:“刚刚的曲,认真听了吗?”
段南歌仰头看着皇甫静怡,眨了眨眼。
认真听?她一直都在跟秦菡聊天,怎么可能认真听了?不过虽然没有全神贯注地仔细聆听,没能感受到曲子的意境,但她是一个音符也没落下地听完了。
“听了,怎么了?”段南歌狐疑地看着皇甫静怡。
那曲子里还有蹊跷?
“听了?”皇甫静怡不信任地挑眉,而后瞥了眼秦菡和颜雅君,“听了便好,要分毫不差地记牢。”
眼神一闪,段南歌多问一句道:“为何?”
当着秦菡和颜雅君的面儿,她若是不多问这一句才显得奇怪。
皇甫静怡定定地盯着段南歌看了片刻,理直气壮道:“因为本座喜欢。”
话音落,皇甫静怡便转身离去。
闻言,段南歌的嘴角一抽,暗觉好笑。
这个回答还真是符合南楚圣女的一贯作风,不过要把那曲子分毫不差地记下来?难不成那曲子里还真有蹊跷?这她可得寻一个六公主和颜雅君不在的时候找圣女好好问问。
皇甫静怡这一走,段南歌也立刻起身离开,生怕秦菡再跟她说话似的。
虽然昨日的狩猎因巨蟒的突然出现而半途中止,但今日却又是全新的一天,人们像是忘却了昨日的事情一般面带笑容,相互奉承,连天宋皇帝都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担忧和怀疑,笑容体面地应对着每一个人,而昨日陪了秦渊一整个下午的段南歌也像个没事儿的人似的,笑靥如花地站在皇甫静怡身边,有别于昨日的一身骑装,段南歌今日穿的是锦衣罗裙,瞧着便也有几分温婉动人。
“美!”站在皇子、公主堆里,秦绍毫不吝啬地赞叹一句,“咱们天宋的国公爷长成了那副粗狂的模样,可他的这两个女儿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美,前有段二小姐温柔可人,文采卓绝,举手投举间皆是明艳动人的婉约,后有段大小姐雍容大雅,深藏不露,一举一动尽是搅动风云的豪迈,这一文一武的绝世双姝可怎么就都落进他段国公府了呢?国公爷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啊?”
当着段弘的面儿,自然没人敢跟秦绍一起说段国公府的闲话,唯独皇帝轻笑一声,戏谑道:“旁人都羡慕你四皇兄抱得美人归,绍儿你怎么反倒羡慕起远之来了?”
秦绍撇撇嘴,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道:“美人美则美矣,不过就是图个赏心悦目,儿臣要抱回府的,可不能单纯只是个美人。”
“哦?”皇帝挑眉,“那你想抱回个什么样的?”
秦绍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要找个志趣相投的可心人啊!若志不同、道不合,那日子可没法过呦!”
“呵!这小子!”皇帝给秦绍最后那副挤眉弄眼的模样给逗得哈哈大笑。
秦睿也跟着笑,温声道:“六皇弟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只是六皇弟平日里只爱遛鸟斗蛐蛐,不知道这志趣相投的可心人该到哪里寻去?本宫倒是没听说京城之中有哪家姑娘的喜好如此特别。”
秦睿的话音刚落,便又引起一轮欢笑。
秦绍咧咧嘴,红着脸道:“臣弟除了遛鸟斗蛐蛐,还会吟诗作对呢!”
“是吗?”皇帝故意逗秦绍道,“那你就借着眼前这景吟诗一首,也算是给接下来的狩猎助助兴。”
“……啊?”秦绍傻眼,眨着眼看了看皇帝,一扁嘴,道,“父皇您犯得着拆儿臣的台来取乐吗!”
皇帝开怀大笑。
站在与人群隔开的地方,皇甫静怡一直望着天宋皇帝的方向,只是不知道那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所看到的究竟是谁。
循着皇甫静怡的视线看过去,段南歌看到了三个人,一个是天宋的皇帝,一个是时刻守护在皇帝身边的段弘,另一个便是按地位、辈分算,理应跟在皇帝身边的储君秦睿。
上前一步,段南歌开口打破了皇甫静怡的沉静:“圣女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