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发的状况,不至于让厉麟措手不及。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在明,敌在暗,而且,他的容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被人察觉,也是早晚的事。
夏小星见他沉吟不语,忙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过来。
“这么说,这案子没办法查下去了?”
厉麟坐到她的身边,目光幽深:“未必,他们也许只是用王奇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提醒。”
明月会的人,对他的追查,不急不躁,不慌不忙,这份从容镇定,未免太让他不解了。
他们左不过就是江湖势力,想要明目张胆地和朝廷斗,为什么?难不成是想要造反?
“提醒?这分明是挑衅吧。王奇废了,那门帖还有什么用呢?”
向来好脾气的夏小星也闷了一肚子的火。
嚣张,太嚣张了!
“帖子还有用,他们张罗这么好了一出戏,咱们不去看,岂不可惜?”
夏小星看着厉麟深沉的眉眼,又问道:“会不会有危险?”
厉麟摸摸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只要你不莽撞,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有危险。”
夏小星重重点了一下头。
次日一早,王奇的府上来人,送来一封信,信上说,王奇的腿伤严重,听了郎中的话,返乡休养。
这是要跑的意思了。
夏小星从厉麟的手里拿过信来,看过之后,忍不住道:“这王奇就这么跑了?”
“他也只是想活命。”
他定是事后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算计了一道。
夏小星没由来地觉得一阵懊恼,觉得功亏一篑,全都白忙活了。
用午膳的时候,夏小星胃口缺缺,筷子拿起来又放下。
“你发什么愁?”
“不是愁,而是担心。”夏小星轻声轻语地解释了一句。
“后天子时,长兴船坞,咱们还去得了。”厉麟给她夹起来一块肉,放到碗里。
他极不擅长做这种事,今儿倒是难得。
“身份都暴露了,少爷还要去?”
“正因为身份暴露了,咱们连引路的贵夫子都不用找了。”
有他锦衣卫的名号,何需旁人作保。
“你还真要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夏小星话到一半,自知失言。
“你觉得我是羊?明月会是虎?未必。”厉麟又给她夹了一口菜,示意她好好吃饭。
夏小星见他风轻云淡,便知他不怕。她还从没见他怕过谁呢?也许,唯一可以让他心怀忌惮的人,只有皇上了。
只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夏小星帮不上他的忙,只好静静待在房中,不给他裹乱。
厉麟出去了一个时辰,再回来的时候,竟带回来一个人。
夏小星看得有点眼熟,待他走近,方才发现是萧虞萧公公。
“萧公……”夏小星十分激动,一时差点轻呼出声。
萧虞微微弓着背,朝她走来,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忙着行礼:“数日不见,姑娘还好吗?”
夏小星连连点头:“我很好,您呢?”
“奴才承蒙姑娘惦记,自然无妨无碍。”萧虞在京城得知夏小星失踪之后,心里便不安稳,只是侯爷有命,不让走漏了风声,所以他也一直压着。
后来,侯爷传话说姑娘知道了,他忙亲自写信给了侯爷,说要过来跟随。
他的年纪大,还有一身的老毛病,这一路折腾而来,吃尽了辛苦。
萧虞也不全是为了夏小星来的,他其实是来助侯爷一臂之力的。
提起明月会,萧虞的心里就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不过说起来都是陈年旧事了。
萧虞一路跟随侯爷来到留都,厉麟见他擅自主张,倒也没恼,只道:“来了也好,正好给我当个军师。”
萧虞心思缜密,不是常人可比,夏小星的机灵和他的老谋深算比起来太过稚嫩了。
“公公来得好,这明月会到底是什么来头?”夏小星一脸好奇,萧虞却是欲言又止:“姑娘不必着急过问,待到时机成熟,姑娘该知道的,一定会知道。”
夏小星闻言微微一怔。心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忌讳的?
“后天子时,奴才会陪着侯爷和姑娘一起去。”萧虞含着笑,仿佛那不是关乎生死的危局,只是一场寻常宴会。
之后,厉麟和萧虞密谈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夏小星心里虽然有点好奇,但一句都没有多打听。
她的脸上藏不住事,厉麟见她眉眼低垂,只道:“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
夏小星给他整整衣袖,摇摇头:“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该告诉我的,侯爷一定不会瞒着我。我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无用。我昨儿刚闯了祸,今儿再不听话,侯爷又要生气。”
厉麟端起茶杯:“你这丫头,我何时对你动过气?”
“明明就有……”
说话间,萧虞捧着一个小小包袱过来,道:“姑娘您看看,这是苏嬷嬷托奴才给您捎过来的。”
夏小星微微睁圆了眼,忙接过来打开,里面装了两件新衣裳,还有一双新鞋子,还有一包苏梅蜜饯,两包八宝糖。
夏小星微微一笑,眼神忽闪忽闪地,似有泪光。
“嬷嬷一定很惦记我。”
萧虞不想惹她伤心,只道:“姑娘放心,奴才临走之前,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
她失踪被劫的消息,苏嬷嬷毫不知情。
不知道也好,白白害她担心。
夏小星将包袱里的衣裙拿起来一看,摩挲着光滑华丽的衣料,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便道:“这衣服不是苏嬷嬷做的吧?”
这料子上的花纹,看起来有点眼熟。
萧虞见她看出来了,忙道:“姑娘好眼力,这两件新衣都是贵妃娘娘派人从宫里送来的,都是尚衣局的手艺。”
此言一出,厉麟眉心微微一动,抬眸看向夏小星,观察她的反应。
夏小星抿唇笑了笑,装作很喜欢的样子,道:“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这衣裙真漂亮,处处都这么精致。”
她还正想要赞许几句,谁知,厉麟却先开了口:“若不喜欢,可以不穿,你一向喜欢素净的颜色,而且,你现在又扮作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