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的担忧,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很快,负责盯防王奇的人,正好来到门口传话。
“少爷,王奇闹得太过,自己从二楼的围栏直接跳了下去,结果把腿给摔折了。”
厉麟闻言挑眉:“他自己跳下去的?”
“是,属下一直派人盯着,那些姑娘都怕他,故意躲得远。他喝了酒,便发了疯,闹腾个没完……”
厉麟沉默不语,吩咐屏风后的人道:“王奇的腿废了也就废了,人不能死。”
“是,属下有分寸。”
王奇自作自受,摔死也是活该。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夏小星……她喝了和他一样的东西,身子会不会出事?
半个时辰过去了,夏小星的身上还烫得很,不过,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自己也能靠着坐了,不用他扶着,托着。
“是不是出事了?”
“王奇发疯,摔断了腿。”
夏小星微微摇头:“死不了,是不是?”
“对。”厉麟不想让她多说话,偏她不肯,她往他的面前凑,轻声道:“那他可有伤人?”
“还没来得及。”
夏小星听了这话勾勾唇角,笑了笑,谁知这一笑竟停不下来了。
这感觉真奇怪。
夏小星捂住自己的脸,望着厉麟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笑,我就是想笑……”
厉麟了然点头:“都是五石散闹的,那东西可以让人喜怒无常。”
“是啊,还能让人发疯……”
夏小星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水中,闷了两秒,方才露出水面,呼吸道:“若是没了王奇,咱们还有法子吗?”
“帖子已经有了,再找个“替死鬼”,也不是什么难事。”
重新找人的话,时间还来得及吗?
夏小星明明心中充满了焦虑,仍然忍不住想笑,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牵动着,轻轻出声:“我觉得我也快疯了。”
她才说完前半句就不忘了后半句。
厉麟掬起一捧水给她洗脸,粗粝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道:“这就是莽撞的代价,不许再有下一次了,知道吗?”
夏小星“嗯”了一声,握拳的手捏紧,算是回答。
她的脸颊贴向他的掌心,轻轻磨蹭。
厉麟心软,又探了探水温,道:“冷不冷?”
夏小星摇头:“还是很热,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她抬一抬手,看了看自己被水泡得发皱的指尖,又笑了起来:“好丑,真难看。”说完,她又攥起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蜷着腿不舒服。”
“那我抱你出来?”
“嗯。”
厉麟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他不顾她全身湿透,直接将她放到床上,裹进被子里,免得她在乱动。
夏小星低头看看自己,喃喃道:“我是粽子,粽子,我是个粽子吧?”
她完全就是在自言细语。
厉麟闻言长吁一口气:“是啊,你是粽子。”
夏小星眨眨眼,突然委屈起来:“那你不要吃了我。”
厉麟苦笑不得:“不用担心。”
她也开始说起胡话了。
夏小星望了他好一会儿,又轻声道:“其实可以吃……”
身为一个粽子,被他吃掉是好事吧。
“嗯?”厉麟取来毛巾,给她擦脸擦头发。
“你可以吃。”夏小星完全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乌黑的眼睛盯着他英挺的眉眼,一直笑呵呵的。
厉麟无奈,直接用被子给她擦干身子,跟着又要脱她身上试衣服。
夏小星盯着他的手,喃喃轻语:“我是粽子。”
厉麟无奈,十分迅速地将湿漉漉的衣服和被褥一起扔了出去。
夏小星全身滚烫不觉得冷,她一脸迷离地看着厉麟,见他一个人忙忙活活的样子,仍觉得好笑。
厉麟的额头沁出了汗,像是刚打了一场架,双手双脚发沉发坠。
他转过身,见夏小星冲自己呵呵地笑,媚态娇憨,忙又扯过干净的被子,将她包好。
他该拿她如何是好,这不听话的小东西。
他耐着性子哄她,让她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胡言乱语,不再呵呵傻笑,安静地像只小兔子。
到了半夜时分,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厉麟躺在床铺的外侧,闭目养神,忽听身边的人嘤咛了一声,转头看去,夏小星睡得迷迷糊糊,挣开了身上的被子,露出光洁白皙的肩膀和双臂,双手微微攥拳,像在和什么较着劲儿。
“小星?”他拍拍她的脸颊,想要叫醒她,又不想她受到惊吓。
夏小星睁开眼睛,稍微缓了一会儿,才道:“这是哪儿?”
“客栈。”
厉麟起身去到桌旁,又燃起一盏烛台,让屋子里更亮堂些。
夏小星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长衫,只是袖子有些长。
这不是她的衣服,是厉麟的。
“我?我没事了吧?”夏小星全身绵软,四肢酸痛,她有点小迷糊,记不清所有的片段。
厉麟摸摸她的额头:“没事了,药劲儿过去了。”
夏小星深深喘息:“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
“是够折腾的了。”厉麟蹲下身子,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她道:“还难受吗?”
夏小星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有了。”
“夏小星。”
夏小星见他眼神不善,心虚地垂下双眸:“不要教训我了,我知错了。”
厉麟沉吟片刻,才道:“我们暴露了。”
“恩?”夏小星神情不解:“什么?因为我?”
“不是你,是王奇被人盯上了。”厉麟一向行事小心,所以派人查了查王奇带来的东西,结果,发现了里面除了五石散之外,还有一种极其少见的西域迷香碎末,无色晶莹,却能致人疯癫。换而言之,王奇被人事先给下了药。
夏小星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那怎么办?明月会怎么知道的?”
他们已经够小心的了,一路避人耳目,换车换马,就连他身边的随从也清减了大半。
“他们连天水宝藏都能找到,想要查我的破绽,自然也有办法。”
厉麟自己推想了一下,他们能识破他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打从自己离京之时起,他们就一直暗中观察监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