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瑞觉察到自己失言，一边躲闪着李仲飞的铁掌，一边作揖求饶，引得老汉哈哈大笑。
三人边吃边聊，话题无外乎猜测虎子的身份，不多时，老妇牵着一个孩童的手走进院来，笑道：“老头子，我还买了瓶酒，今天让你跟着贵客沾沾光。”
老汉看了看老妇身后，却皱眉道：“你怎么只把虎子接来了，林师傅呢？为何没一起喊来吃饭？这老婆子越来越不懂得人情世故了。”
闻言，老妇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一只脚迈进房门，叉着腰怒道：“老东西，仗着家中来客，你想翻天不成？”
老汉一缩脖子没再吱声，冲虎子招手道：“来，快到爷爷这里来，别被那疯婆子吓到了。”
李仲飞与曲瑞相视莞尔，一起看向虎子，只见虎子八九岁年龄，生的极为俊秀，只是一双本该灵动的大眼睛却透着呆涩，就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显得阴郁孤僻。
虎子听到老汉召唤，并没有过去，只是向老妇身后躲了躲，直勾勾地盯着李仲飞、曲瑞二人，默不作声。
曲瑞想想，夹起一只肥嫩的鸡腿晃了晃，笑道：“小虎子，快过来，大哥哥这里有好吃的哟。”
虎子不为所动，身子几乎全部躲进了老妇的身后。
老妇叹口气，将虎子从背后拽出来，领到桌子旁边道：“孩子，这两个大哥哥不是坏人，你不用害怕，快吃吧。”
曲瑞对这个孩童很是好奇，等老妇新盛了碗稻米饭，便将鸡腿放在稻米饭上说道：“这个鸡腿可香了，你给大哥哥说说那三个字，吃完了大哥哥再给你拿。”
虎子仍没有应声，垂下头默默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李仲飞面露不忍，瞪了曲瑞一眼道：“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你的吧，吃完咱们还要赶路呢。”
曲瑞显然不愿就此作罢，忽然趴到虎子耳边说道：“你想找李仲飞对吧？他是个人呢？还是……”
前车之鉴，他不敢说出“东西”二字，但那极力忍住笑的眼神让李仲飞不由一阵气闷，哼声道：“李仲飞当然是人，而且是个大大的好人！”
谁知话音未落，虎子刚刚拿在手里的筷子竟然应声落地，跟着李仲飞的话一遍又一遍喃喃道：“李仲飞是好人，是大将军。李仲飞是好人……”
众人脸色大变，老夫妇的脸上全是喜悦，而李仲飞二人则多了一些震惊。
曲瑞猛地抓住虎子的胳膊，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仲飞是什么？啊呸，不对，李仲飞是什么人？”
虎子被吓得一哆嗦，慌忙闭上嘴巴，大眼睛之中已然泪光隐现。
“你别吓坏了他。”李仲飞想将曲瑞拉开，却听老汉沉声道：“公子且慢，兴许这是个好办法。小老儿自从见到虎子的第一眼，便感到这孩子心里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不想法让他说出来，会被憋坏的。”
李仲飞打量着虎子，皱眉道：“他被送来的时候，送他之人就没留下什么话？”
老汉与老妇对视一眼，摇头道：“听林师傅说，那人放下虎子便走了，只是让他小心看护，千万别去崇安。”
“崇安？”李仲飞心头一惊，半蹲在虎子面前，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亲切，问道：“虎子，你听好，我的名字便是李仲飞，也是你说的好人、大将军，你有什么话、什么事，尽可于我道来。”
虎子与他四目相对，没有开口，只是身体开始慢慢发抖，而且大有愈抖愈烈之势，李仲飞知道虎子这是在回忆内心深处与他李仲飞有关系，或者说与“李仲飞”三个字有关系的事情，恐怕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担心虎子受不了内心的冲击，就此失去心智，急忙用手掌贴上虎子的后心，将一股真气缓缓送了过去。
果然，虎子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直抖得两眼翻白、四肢僵硬，在李仲飞真气的帮助之下，数息功夫才发出嗷的一声嚎叫，随即扑进李仲飞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李仲飞是大将军，是好人，是大将军，是……”
老夫妇早已被惊得肝胆欲裂，两人的手掌不知不觉紧紧握在了一起，直到虎子痛苦出声，才同时长长松了口气。
老汉上前道：“想不到公子竟然精通杏林之术，这孩子应该没事了吧？”
“老人家误会了，晚辈只是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剩下的却是瞎打误撞，碰巧解开了这孩子的心结而已。”李仲飞也暗松口气，拍了拍虎子的后背。
待虎子哭声渐弱，他将虎子抱上椅子坐好，再行打量之时，只见虎子眼中已经没了那层灰雾，除了依旧没有神采，几乎与寻常孩子无异。
曲瑞愈发来了兴致，凑过来问虎子道：“你再说说李仲飞是什么人？”
可任他连问数遍，虎子除了那句“李仲飞是大将军，是好人”，就没别的话了，不由气馁道：“公子，这孩子好像只与你亲近，莫非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李仲飞踢了曲瑞一脚，轻抚着虎子的头道：“虎子，你想对我说什么？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虎子抽泣不语。
老汉略作沉吟，也走到虎子身边道：“孩子，是不是有人让你带话给这位公子？”
虎子依旧不语，抽泣声更大了。
老汉又想了想，示意李仲飞按照他的话再问一遍。
李仲飞点点头道：“虎子，我便是你要找的李仲飞，有什么话就说吧，李仲飞一定帮你。”
虎子的身子猛地一震，突然用一种近乎发狂的声音嘶吼道：“刘阳明是坏人，刘士春救了我，李仲飞是好人，是大将军，报仇！”
一句话吼完，虎子双眼一翻，竟然就此昏死过去，李仲飞眼疾手快，急忙将其接住，交到老妇怀里，抱去了内室。
曲瑞听得真切，被惊得几乎一个踉跄，失声叫道：“我的天啊，咱们走错路还真走对了！”
他这句话有些自相矛盾，但李仲飞却明白他的意思，阴沉着脸站起身道：“看来与崇安战事有关，这孩子定时刘士春送来的，说不定还是从刘阳明的屠刀之下救出来的。”
老汉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公子，你真是虎子口中的李仲飞？是大将军？”
“不敢欺瞒老人家，晚辈正是豹卫都指挥使，平南讨逆大将军李仲飞！”李仲飞沉声道，“晚辈此番南下便是为了尽快结束崇安战乱，还大宋百姓一个太平。”
老汉目瞪口呆，怔怔不知所云，最后还是老妇从内室听见，走出来问道：“那个将虎子送来的刘士春又是何人？”
李仲飞忙道：“数月之前，朝廷已经派过一支剿匪的军队，刘士春便在那支军队效力，身份应该不低。”
“原来如此。”老妇颔首道，“想必虎子便是刘士春率军从山匪手中救出的。”
这时，老汉已反应过来，摇头道：“你这妇人懂什么？李大将军刚说了是刘阳明要害虎子，你……”
老妇只一眼便将老汉剩下的话瞪了回去，问李仲飞道：“那个叫刘阳明的肯定是山匪首领吧？”
“唉，恰恰相反。”李仲飞叹道，“刘阳明便是那支军队的主将，官居龙师左营兵马使。”
老妇怔道：“这……这究竟怎么回事？难道虎子是山匪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