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声的,是丁家二爷丁逸云。他站起身答道:“父亲,依儿子所见,既然薇儿在黄家,不如将她连夜绑了回来,向她问罪!”
话音未落,三爷丁逸松马上也起身答道:“儿子也同意二哥的话。虽然薇儿那丫头是咱家天份最高的,但她竟然拿着继承仪式不当回事儿,大胆逃跑。如今又和一个陌生男子结伴!这不光辜负了您对她的重望,还让咱丁家脸面丢尽!若是饶了她,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没错,”丁无为的大哥丁无涯也开了口,声音像洪钟一样,“咱们丁家‘厨神’之名,向来立贤不立长,为的是保住我丁家在西陵国厨艺界里的地位不倒。雪薇无疑是这一代中最有天份的一个,让她继承‘厨神’名号,大家起初并无异议。可是现在她让我们丁家丢尽脸面,就算她厨艺最好,天份最高,又能如何?这样的继承人不要也罢!我的意思,是将她绑回来问罪之外,再举行厨艺比试,谁本领高谁来做!”
话音一落,大厅里鸦雀无声。可是身后站的那些小辈中,有些人的眼睛里却分明闪出灼灼的光芒。甚至有些人已经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只是因为辈分的原因,不敢出声叫好罢了。
“咳!”丁无为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很多人蠢蠢欲动的幻想。
丁无涯道:“老二,别光问我们,你怎么想?”
丁无为道:“最该说话的人都还没说话,你们着什么急?”他声音虽沉稳,但丁无涯还是听出语声中淡淡的失望和不满。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丁无为的话转到了一直默然不语的丁逸鹤身上。
他是丁雪薇的父亲,是最该对女儿负责的人。可是他却始终垂着头,盯着放在膝上的一双手。
“逸鹤,你的意思呢?”丁无为终于主动发问了。
丁逸鹤依然低着头,他膝上的长袍已被抓得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我的意思,”他出声道,声音却像失了水的花草一样干巴巴的,“……我的意思还重要吗?”
不知道他本来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所有人都无声地盯着他,目光里有的同情有的恼火还有的嘲讽。
“逸鹤……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你突然从宫中辞官回来,恐怕也是对我们失望透了吧!不过今天这事,你必须要拿个意见。雪薇……她是你的女儿啊!”
丁无为语重心长地说,话语中带着一份浓浓的苦涩。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闪烁,开始避开丁逸鹤,沉默笼罩在大厅里,只有蜡烛的噼啪声轻微响着,反显得气氛格外沉重。
“我的女儿又怎么样?”丁逸鹤抬起头来,这个四十刚出头的男人额头竟有三道深深的皱纹,仿如三把利剑深深刺入眉间,两鬓也比别人更白一些。
“咱们丁家人,从一出生就为了‘厨神’的名声活着,谁的女儿谁的儿子有那么重要吗?”他说着,枯寂萧索的语气竟变得激动起来,“父亲,您现在是家主,您说了算!雪薇是绑回来问罪还是任由她去重定继承人,您说了算!”
他慢慢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目光中却透出一股儿子不该有的抑愤之情。
没有人能接他的话。即使丁无为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丁无为的三弟放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小玛瑙瓶,笑了一声道:“大哥,既然逸鹤这样说了,你就拿主意好了!”
丁无为望了望大厅里的众人,又深深看了丁逸鹤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先去黄家接回薇儿,至于如何处置,回来再说!”
众人虽心思各不相同,但此时家主已经做了决定,气氛又沉闷得不容多说一句话,便都说了“同意”,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大厅里只剩下丁无为和老伴儿两人。
丁老妇人刚才一直听着大家议论,直到人走完了才开口道:“老爷,你对薇儿……别太严厉了!就是不在我和鹤儿的面儿上看,也该想想委委屈屈走了的宛君呀!”
“唉!……”丁无为抬头望向高高的藻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咚咚咚!”黄家紧闭的大门被拍响了。管家将门打开一道缝,看了看来人,又看看他手里的灯笼。
一看见灯笼上写的大大的“丁”字,管家将门打开了,拱手道:“各位来了?我家大老爷在书房里等着呢!”
一个年轻人走上前,对管家道:“管家,替我多谢黄老爷好意。不过我们只想快点将那个丫头带走,省得出再出什么乱子。所以还请你直接带我们去找她吧!”
管家脸上堆满了笑,问道:“这位公子是……?”
年轻人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我是丁家少公子。管家还不带我们去?”
管家一抱拳,躬身施礼道:“不知是少公子,小人冒犯了。不过大老爷吩咐,先请少爷您到书房一趟。还请少爷多体谅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得罪不起当家人啊!”
“你……”年轻人皱着眉想要发作,又转念一想发作不得,便不耐烦地一挥手道:“那就快带我去!”
书房里,黄政秉烛而坐,正看一卷书。见管家带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道:“管家,这位是?”
管家道:“老爷,这是丁家的少公子,来接丁小姐回去的。”
年轻人深施一礼,满面含笑自己介绍道:“黄老爷,晚辈丁雪林。承蒙黄家主去信告知,晚辈才奉了家祖父之命,来接堂姐丁雪薇回去,多多叨扰府上。不知堂姐在哪里,还请黄老爷派人带晚辈过去。”
黄政脸上堆起了笑容,起身道:“贤侄莫急,你先请坐。不是我要故意拖延,只是现在夜已经深了,家眷们大都已经歇下。不如我派人到里面将她们请到这儿来,再让他们跟你走,如何?”
“这……好。”丁雪林点点头,“方才晚辈着急,一时间竟没有顾及内眷,还请黄老爷原谅。”
“哈哈哈……这说的哪儿的话?你急于带丁小姐走的心情我能理解。请稍等片刻。”
丁雪林坐下,一个丫鬟奉上茶来,他便和黄政说着些家常事,谈论些书和文字上的东西,等着黄家人带丁雪薇过来。
可是茶已换过三次,人却还是没有影子。丁雪林坐不住了,起身道:“黄老爷,人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出什么岔子了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家人急匆匆走过来,朝黄政耳边说了些什么话。黄政的神情也随之变了,皱着眉摆摆手让家人下去,对丁雪林道:“果然是出了岔子。丁家小姐和那个潘公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