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曹毂一声令下,匈奴士卒如同喷涌而出的洪水一般的冲向了秦军。两军相遇,即陷入了混战。
看似秦军冲入了匈奴大军之中,但实际却是秦军陷入了匈奴军阵之中。因为秦兵数量相对于匈奴人来说,实在是少了太多。
虽然说不上泥牛入海那么夸张,但是从战场上交战在一起的两军士兵形势看来,似乎总是两个甚至三个匈奴士兵围攻一个秦兵。
但即使情势如此,秦军依然没有落下一丝一毫的下风,甚至看上去还占了一点上风。
曹毂在一旁观战,对出现这样的现象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他觉得这不可能是匈奴士兵不如秦兵的缘故,因为看起来秦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而正因如此,曹毂才更感到疑惑,他领兵多年,也遇到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战役,但是这一次他所经历的怪事却是从未有过的。
曹毂在苦思冥想其中的缘故,突然曹毂身旁的曹活指着一个方向道:“贤王快看。”
曹毂顺着曹活的指向,正好看到一个身披铁甲,手持长槊的将军在战场上冲杀,只见他骏马奔驰而过之处,匈奴士卒死伤惨重,几乎尽皆披靡。
而这将军的身后,只有几十人相随,看来是被大军冲散了,现在他也正想冲出阵去。
曹毂见状,先是大惊,然后是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只听曹毂大声道:“弓箭手何在?”
身旁一人回道:“正在后面听候贤王命令!”
曹毂道:“好,命所有弓箭手朝那在阵中冲杀的秦将放箭!”
那人似乎有些迟疑道:“贤王,哪里还有无数咱们的手足兄弟,还请……”
曹毂怒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那人不敢再说,转身向后走去。
交战之后,双方都没有再放过一箭,那就是怕会误伤了自己人,而现在曹毂这样做实在让人有些想不通,但是曹毂军令一下,就容不得再行更改。
很快,就有无数支利箭从曹毂身后向杨安所在射去,乱箭落下,不仅让杨安吃了一惊,更是让许多匈奴士兵来不及反应,便倒在了自己人的箭下。
由于秦兵面向箭射来的方向,在发觉之后,还能加以闪躲,故而伤亡还不算很多。而匈奴士兵在与秦兵交战之时,已然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哪里还能注意到从身后射来的乱箭。
正是这样的情况,导致一阵箭雨过后,倒在箭下的匈奴人远远比倒下的秦兵要多得多。
看到这一情况的匈奴将士,无不在心里痛骂那下令放箭的蠢货。可是他们又怎么会不知这箭是谁下令放的呢?尽管心中有怒,也只能憋在心里!
曹毂见到这第一阵箭雨没有奏效,当即便想下令让弓箭手继续放箭。就在这时,曹活满脸愁容的望着曹毂道:“贤王,若是再放箭,恐怕于战局不利。”
曹活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如果匈奴士兵大量的死于自己人的箭下,那么就极有可能迅速的造成士气低落,使士兵丧失斗志。而发生这样的事情将会使本来势均力敌的形势偏向秦军那一边。
曹毂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为兄观察,秦军之所以能表现如此勇悍,那冲锋陷阵的将军可谓是功不可没,若能一举将其射杀,那秦军必定丧气,此战我军必胜。只要能取胜,这点牺牲算什么。”
曹毂说完,便下令道:“继续放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下来!”
随着曹毂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再次向杨安袭来,这一次杨安可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在他闪躲敌兵攻击的时候,一个不慎,一支利箭穿过铠甲,正中他的左肋。
杨安忙着和匈奴士兵交战,一时还没感觉到疼痛,以为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等他将面前的匈奴士兵斩杀的时候,他突然吃痛,才发现一支箭插在了身上,伤口里流出的血已经渗透过了他黑色的铠甲。
杨安右手持槊,与敌军交战,左手则顺着疼痛的感觉往那利箭处移去。突然,杨安猛然怒号,一支折断了的箭矢插在了一个匈奴士兵的喉咙上。杨安的这一怒号,生生的将匈奴士兵给吓得倒退数步,不敢再靠近。
而杨安在那一声怒号之后,也似乎受不了疼痛,无力的趴在了马背上。
杨安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不是死了,便是晕厥了过去。那些本来跟在杨安身旁的将士见状,顿感不好,连忙往杨安处赶过去。
只听一个个将士都脸露痛苦之色,悲恸的呼喊道:“将军!将军!醒来!醒来!”
可是他们喊了几遍,杨安依旧没有一点动静,让他们不禁认为杨安真的遇到了不测,不禁开始扶着杨安的尸身失声痛哭了起来。
可当他们刚刚哭了两声之后,杨安突然小声道:“还不快撤,忘了昨夜之言了?”
说完,杨安便死死的趴在马背上,再也不动一下。
那些围在杨安周围的将士得知杨安只是诈死,才想起昨夜杨安定的诱敌之策,当即护着杨安冲出战场,然后发出收兵的信号。
两军交战正酣,秦军也渐渐占据了稳固的优势,而此时秦军突然发出撤退的指令,让匈奴士兵大感奇怪。
然而对于秦兵突然后撤,而且撤得如此匆忙,曹毂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一直目睹着这一切转变的根源,那就是杨安。
秦兵在初次交战之时表现出来的英勇,实在是仓促应战的匈奴士兵无法阻挡的,但现在形势却好像突然反转,秦军在处于胜势之时,突然撤兵,一下子就使得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势也就此失去。
于是现在战场上就呈现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想像的场景,本来追着匈奴士兵的秦兵像顿时失了魂一样,在匈奴士兵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只顾着落荒而逃!
看到这样的场景,曹毂终于笑着对曹活道:“贤弟现在知道为兄的用意了吗?”
曹活道:“贤王智算,实在让小弟佩服!如今秦军落荒而逃,咱们追是不追?”
曹毂道:“秦人趁我不备,欲偷袭得利,如今落败而归,又丧主将,此天赐之机,怎能不追!”
曹活见战场上的匈奴士兵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就已经在对慌忙逃窜的秦兵展开追击了。说道:“看来大家都恨不得将这些秦兵追上,将他们给碎尸万段!”
曹毂望着曹活,笑道:“看来贤弟也很想前往追击啊!”
曹活道:“秦人屠戮我无数兄弟,我恨不得将他们给杀个干净!”
曹毂道:“贤弟所言极是,如今我们深入秦境,又将率兵北上,若秦军不断来犯,则我军将不得安宁。现如今只有将秦军打痛,让他们不敢再有动作,咱们才可安心!所以此次追击,一定要将秦军杀个片甲不留!”
曹活道:“贤王放心,末将定不让秦军一人逃回。”
曹毂道:“好,那就劳烦贤弟帅大军前往追击,为兄在此静候佳音。”
曹活道:“那小弟就去了!”
曹活说完便拍马赶上在追击秦兵的匈奴士众,带领大军朝秦军追去。
而秦军自发出撤退信号之后,开始虽然甚为慌乱,就好像是真的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到处逃窜。可是等出了马兰山,秦军便一改之前慌乱的形象,迅速聚拢在一起,直往同川城奔去。
虽然依稀能看到身后的匈奴士兵,但是此时杨安已不用再担心被发现是装死了,终于冲马背上坐了起来。
起来之后,杨安感觉比趴在马背上舒服多了,虽然他的伤口依旧在流血,但是这至少比在马背上挤压颠簸要好受的多!
开始苻幼并不知道杨安真的受了伤,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按照计划行事而已,也并不怎么担心。可是等杨安坐起来的的那一刻,苻幼看到了藏在铠甲里,被杨安的鲜血染红的衣裳,他才知道杨安受伤。
苻幼问道:“将军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停下来包扎一下!”
杨安嘴唇已经有些苍白之色,只要是看到的人都知道杨安在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可是杨安依旧如若无事的笑道:“这点小伤不打紧,要是误了大事就不好了,还是全速赶往同川吧。”
苻幼不禁动容道:“将军真乃大丈夫!”
杨安此时箭伤处鲜血直流,疼痛不已,本不想理会苻幼,可是苻幼毕竟是皇亲国戚,他不好得罪,只得强忍道:“殿下过奖了,这本是从军之……人应有……的胆量!”
苻幼见杨安说话已有些颤抖,知道是疼痛发作,说道:“将军身负重伤,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杨安微微的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的驾着马!
此时在身后追击的曹活已感觉有些不对,他有些纳闷道:“秦兵怎么逃得如此之快!”
可是等他话一说完,他就自己给出了一个答案,秦军之所以逃得如此之快,不正说明他们是怕被追上吗!
既然秦军这么怕被追上,那他就一定不能让秦军如愿,不仅要将秦军追上,还要赢得一场大胜!
于是曹活下令道:“传令下去,快马加鞭,给我追上秦军,只要斩杀秦军一人,便赏银百两!”
这是在曹活身旁的葛隆突然劝道:“兵法有言:‘穷寇莫追’还望将军留意!”
曹活道:“葛隆将军所言,我并不是不知,只是出发之前我已在贤王处放出豪言,要将秦军杀个片甲不留,如何能在此时退缩。要是无功而返,我将有何面目活于人间。”
葛隆道:“可是……”
曹活道:“与其畏首畏尾,不如大胆进取,这次我是追定了,葛隆将军还是想想破敌之策吧。”
葛隆无奈道:“末将遵命。”
一路上秦军全力逃命,而匈奴人则穷追不舍,终于,秦军来到了同川城下,毛盛见杨安、苻幼回来,连忙打开城门,将秦军放了进去。
进了同川城,杨安终于因为流血过多,加上过度奔波,从马上跌落了下来。毛盛见状,赶忙命令道:“快来人,将杨将军抬去医治。”
说着来了四个守城士兵,将杨安放在一个椅子上,然后抬着走了出去。
毛盛因为担心杨安的安危,也跟着一同向药铺走去,毛盛问道:“杨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
杨安笑道:“不过是被流矢所伤,些许小伤,不打紧,毛将军不必担心,匈奴人即将追至,还请毛将军回去组织防守,莫要给了匈奴人可乘之机!”
毛盛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相陪了。”
杨安道:“战事要紧,快去吧!”
毛盛在杨安的催促下转身往城门赶去,刚刚到了城门口,便遇一个士兵撞在他的怀里,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一般,毛盛问道:“何事惊慌?”
那士兵道:“禀将军,匈奴……匈奴人追来了。”
毛盛道:“哦?还真是说来就来,走,上城楼去看看。”
毛盛来到城楼上,见匈奴人黑压压的一片从远处奔来,扬起漫天的灰尘,眉头紧锁道:“看来人还不少啊!”
城楼上一个校尉问道:“将军,匈奴人大军压境,该当如何是好?”
毛盛道:“匈奴人此行皆是骑兵,并无攻城器械,不足为惧,只需坚守不战即可!”
就在毛盛话音刚落之时,曹活已来到同川城外数十丈外,几乎可以肉眼望见城楼上盯着他看的毛盛。
曹活见秦军已经进了城,不禁怒火中烧,说道:“怪不得秦军逃得如此之快,原来这里有个接应之所!”
葛隆道:“将军,如今秦军业已进城,不得而战,不如还师马兰山,再做打算!”
曹活心想现在同川城门紧闭,他又无法攻城,若是秦兵不出来,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回师马兰山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是他却不甘心,他带着大军追了这么远,都已经与秦军只有一个城墙之隔,却要他放弃,他如何能做得到!
于是曹活做了一个决定,曹活下令道:“传令全军,后退十里扎营。”
葛隆道:“将军难道忘了咱们还有北上回援吗?”
曹活道:“今天秦军攻势将军也看到了,若是大军一走,秦军再度来攻,马兰山如何守得住,马兰山一失守,杏城又谁人可守,到时说不定贾雍还没被围攻,便是咱们被秦军合围了!”
葛隆道:“可是要攻下同川城又不知要废去多少时日,这真的值得吗?”
曹活道:“将军不必忧心,等选好今日扎营之地后,我会立即派人向贤王求援,等贤王一到,攻下个同川城恐怕比拿下杏城容易多了!”
曹活都这样说了,葛隆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点头道:“是末将浅见了!”
然而匈奴大军刚刚到了同川城下,就突然撤去,却让在城楼上目睹这一切的毛盛感到十分意外,他不知道匈奴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于是毛盛对身旁校尉道:“仔细观察匈奴动向,一有异常便向我汇报。”
说完,毛盛便匆忙的下了城楼,朝城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