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但是不相信她,我们也别无出路。”闵愠微微闭上眼,锁起的眉心似有千万愁绪和愤恨:“西北最高军阶、权力最大,也是最近的两大驻扎军营,到现在都没有一丝一毫要出兵的意思!按时间来算,我派人送去的第一份军报,早在半个月以前到达了他们的桌案!可除了探到两军加强了对他们自己的军营的防卫之外,还有别的吗?!他们根本就是打算舍弃乾龙关,更甚至,是和四国联军中的某一国串通、谋划了这一场大战!”
砰一声,他握得青筋暴起的拳头砸在地上,瞬间鲜血淋漓。
“而高坐在皇城里的那个蠢皇帝,恐怕还未回过神来!若是现在还能指望他来救我乾龙,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又是一拳,一番情绪发泄,闵愠困兽一般的喘息声从急促到轻微,眼神焦躁到坚定,至最后的平稳,白曜麈看着他,嘴角勾出一丝微笑。
“闵兄,我可以用我的人头担保,尹小姐她,值得我们信任。”他起身,扶起闵愠,用温煦而自信道:“好好用膳。喝完我们最后一帖药,压制住我的毒,今晚,有尹小姐相助,必定可以势如破竹!”
这话一落,闵愠坐回座位,明白了白曜麈问他之前的问题,是为了什么。
既然要合作,要联手,那么就绝对不能心存疑虑,保留余地,因为这种态度,对后面的布局调整十分不利。
原本,他被困在将军府完全无法动弹,可白曜麈的到来成为了一个转机——白父和他父亲是世交,此次来西北,是为了来求他手中继承的,父亲收藏的那些珍贵药材,给白曜麈解毒,可白家父子到了将军府,惊然发现他受制。
白父与闵父多年好友,更是把他留在世间唯一的儿子看得如同亲子般,哪能见得闵愠受苦,于是父子俩商量一番,使了个金蝉脱壳助他。
闵愠逃得一命,却不可能放下乾龙关,白父也不多言,直接命令白曜麈倾尽全力辅佐之,而他自己,拼了一身老骨头回白家召集人手去了。
这样的恩情,闵愠无以回报,白父却说为还当年闵父的救命之恩罢了。
后来他问白曜麈,他答:故友交,江湖傲,两命相换。白父和闵父年轻时候在江湖上认识,引彼此为知己,有一次白家仇家寻来,是闵父为他挡了致命一刀。
他感激又感谢,不再推辞他们的帮助。
白曜麈带来的护卫,并不是很多。加上他自己的亲卫队,不过四十人。
周围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光是对付这些,他们就已经捉襟见肘,紧赶慢赶、细致入微地去安排,直到今天仅有一点把握突围。
而尹吟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
只要抓紧这个机会,完全把自己交到她手中,配合好每一个步调,他们才不至于,跌落到万丈深渊中去。
闵愠清理掉心中所有妨碍,立刻就让沙狼带信去。
白曜麈则看了他刚回来的侍卫长一眼,那眼中的意味……让最近对主子撒了慌,瞒了事的糙汉子冷汗挂一身。
哎哟我的娘哎,他怎么会知道尹大小姐会出现在这乾龙关咧!要知道,当初主子给他的命令,是安安全全把人送到她要去的地方,而他……半路就返回了,还回禀说,尹小姐去了西北方向的木滕城……
那儿虽然和这儿近,但也是百里外啊!
糙汉子余波泪流满面。
……
西北的冬天干燥而冰寒,晚霞像七彩的朦胧暧昧的纱,轻柔拢着淡蓝色的天空。
空旷静谧的乾龙关,风沙总是那样肆无忌惮,仅仅只是一点轻风,也可能卷带着金黄细沙,吹到人脸上身上,弄伤眼睛,跑进耳朵嘴里鼻子里,脏掉衣衫外袍。
城墙上的轮班、巡逻站岗的士兵却是任由风沙吹打,巍然不动。特制的护脸罩下一张张或年轻或中年的脸庞肃穆严谨,眼扫前方,耳听八方。
在这般紧张又井然有序的气氛中,一声连着一声的号角突兀地响起来。
声音传遍整个乾龙关,有人霍然抬头,有人惊慌喊道:三声金角,敌袭!
“敌袭?”轻柔调笑一般的语调,布置奢靡,放满各种珍奇玩物的宽敞房间,有人翘腿而坐,熨贴于精壮身躯的黑金绣银锦袍顺滑柔软,将其高贵气质完美展现。那张白皙俊逸的脸却有着某种诡异的阴蛰神色。
“回主子,好像是的。”跪在他腿边的女子竖耳听了一阵,冷若冰霜的脸面无表情地回答。
“呵呵~”黑金袍男子低笑,瑞凤眸子弧度下垂,显得格外阴沉,那对黑幽幽的眼珠像盯住猎物的蛇一般凝视女子:“怎么样,你很快就要再见到你的情哥哥了……你说,我明明吩咐了联军在原地不动,怎么会有敌袭呢?”
情哥哥……想到那个人,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彻骨的痛和悔,又很快变成原先的空洞,她硬邦邦道:“回主子,奴婢不知。”
男子冷笑一声,铁钳似的五指忽然狠狠捏住女子的下巴,用力抬起,逼她面对他:“你心里应该在祈求,他不要来吧?”
女子吃痛,一点声音也不出。
她知道,这个问题绝不能回答,更不能露出任何情绪,否则,这个想要掐死她的男人会做出她并不愿意的事情——
她咬紧嘴唇,男子加大力道,几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她不吭一声。
他死命盯着她的眼睛。
一双漂亮的,如同没了灵魂的眼睛。
他知道。
她的灵魂,她的心,早就在几年前,交给了一个他焚宇丹最为憎恨厌恶的人手上!
焚、函、御!
……
乾龙关外有敌袭,多日沉寂的将军府大门霍地打开,两名身穿铠甲的男子势如狂风,打马而出,身后几名亲信尾随。
一行人毫无阻拦地来到城墙之上,一连串命令流水般传下去,而城墙下,距离百米之地风沙腾腾,马蹄声细碎多重,源源不断,不难看出有大批人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