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十个神经病一样的疯子,会无聊到故意寄给她一封空白信,来逗她玩?
还是说,他们在用这张纸,做着什么暗示?
要她退出对乾君的干预?要她放了上回在盛城抓到的小童?还是,要她的命?
呵。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将那信扔到一边,她拆开另一封,是朔隐。
沉梦欲挑起倾药、曲起两国相争。
暗堂近日解决了几个臣子,岩皇毫不在意,随意扶持青年才俊上位。
那些所谓青年才俊,实在是不能与久在朝廷的老狐狸相比。
因此,他们钻了不少空子,竟然还抓到了几个朝廷中尚可能用的人才……
尹吟看着信上寥寥几笔写的人名,居然都是一些中等官位上的老臣子。
她看不出什么来,就往下读,人名下头,还写了沉梦的分析。
他说,这些人资格老,话语权重,门下徒孙不知多少,却不太管事,领了个职便关门在家养老,可其实,他们在关键时刻,会起很大作用。
“前朝沿袭制留下来的老臣?”喃喃念出这么一句,尹吟挠挠头发,实在头疼这些乱七八糟,费脑细胞的祖制传承,世袭爵位之类的。
听说这一类人都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脑筋、刻薄、呆板、固执的老头子,可偏偏他们和那些贵族世家一样难惹,因为你不知道朝堂上有多少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臣子可能,会不会就是他们的门生。
这种也很可怕吧。
而看沉梦的意思,是要收服那些个恐怖分子了。
让他头疼去。
尹吟好整以暇地继续看下去。
沉梦遇刺杀,来者共八人,携带爆尸蛊,全灭。尸体被轻飘飘的送给了岩皇,炸了他心腹手下的一个暗牢。
沉梦被软禁。无碍。
“……”尹吟表示有点心疼被沉梦坑的那些人了。
一封信下来,她大致了解了现在皇城的动态,对于沉梦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的细密布局,她相信拿下整个朝廷只是时间和实机问题。
而沉梦的样子,并没有她之前担心预想的那样沉暗阴晴不定。
这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等一切结束,她会按照她承诺他的,把他的记忆找回来,甚至送他回他的那个世界去。
尹吟提笔写回信,既然朔隐把信送来西北了,那便是知道她正在这里处理事情,她让朔隐不用担心,照顾好肜吵吵,安心在皇城待着,又稍稍提了句沉梦每日的药不能断,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服用,待他彻底好全再换节奏喝。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吹了吹墨迹,干透了折好放一旁,取过一张纸,突然想起来……她的家主印信给了沉梦,平时周身也不爱戴什么玉佩啊,饰品的,传信不是都要弄点证明啥的么……
她就这么顿在了那里,一直在侧候着的高大汉子看她忽然不动了,捏着纸张,困扰着什么似的皱眉歪着头。
汉子静待一会儿,她还是那个姿势,粗大汉耐不住问:“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吗?”
尹吟倏地回神,对他招招手:“大块头,你说我要是写封信让你带给冯箐,她会不会不相信?”
汉子是冯箐亲手训练挑选而出的好身手精英,这次领命保护尹吟,也是第一次见这位主子的主子。他摸不清她的意思,黝黑的方正脸庞露出点茫然:“只要是小姐的命令,将军奉若圣旨……”何来的不相信?
“我是说我身上没有带能用的证明物作为传递。”尹吟直接道。
汉子愣了下,挠头迟疑道:“小姐的笔迹将军认得就行。加上有小的传递,当是不假。”
“是么。”想了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尹吟松了松眉头,迅速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折起来随意用蜡一团。弄好了,看了看造型,脑中灵光一闪,她笑弯眼,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扔了进去。
汉子看得有点傻眼。
尹吟则把那个装了信的瓶子扔给他,“尽快送到你们将军手里。”
汉子伸掌接住,没敢多问。一挥手,立刻就有另一名七尺男子自屋顶攀下来,恭敬接过,垂头行礼告退。
这时,敲门声,和小二的询问声响起。
“客官,您要的早膳已备好咯。”
听见声响,汉子隐去,尹吟把写给朔隐的信封好。
“进来。”
“唉。”小二低眉顺眼地把托盘端进来放上桌,利落摆好,然后出门。
门再度合上,尹吟起身去换了一身衣服,洗干净手脸,才坐到桌边,开始吃她迟了一个时辰的早膳。
极为简单的白粥,一碟卖相不怎样的青菜,一碟腌菜萝卜,她也不嫌弃,三两下扫光。
……
闵愠和白曜麈在尹吟离开后,各自沉默了许久。
直到白家侍卫将在外买回来的水、饭菜送进来,才打破了这般死寂的气氛。
“你真的信任了她吗?”白曜麈突然开口。
闵愠看过去,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思问出这句话——
“她在三年前救过我。而我不认为三年前她有那样的心机去算计,去跟踪,然后在最后救我一命。”闵愠转回脸,看着眼前,掀了盖的汤冒出腾腾热气白雾,再慢慢尽皆化为无。
“那么,你的意思是,打算用整个乾龙关去回报她的恩情?”白曜麈伸手绾袖,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到闵愠面前,“你不怕她最后会做出什么让你悔恨一生的事情来?”
两个问号,闵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但他没有反驳。
他现在做的,的确是在用几十万的人命在赌,赌尹吟话里的真假,赌她的人品目的,赌他的判断是对是错。
“你要知道,一旦有所行动,不管最后会不会成功,过程里只要出一点差错,不止是你,我,还有这关内几千百姓,甚至关后成千上万的人,都会有什么下场。”白曜麈舀了一碗给自己,小小抿一口,雾气里的眉眼清俊平静,话里的分量那么深,那么沉。
沉到闵愠脸上难得露出了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