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来的谦和温润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不用怀疑，耿家……她支离破碎的家，她和哥哥的健康，就是被他们破坏的！
耿芸猛地站起身，抽出手里握着的匕首刺向那张虚伪的脸，眼眸里燃起簇簇必杀同归的仇恨火焰：“秦守冶你死吧！”
翟棱倏地从震惊里回神，正看见耿芸手里的匕首以超过病重的人的力气和速度瞄准了秦大夫的脖子刺去。
可耿芸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伤到高深莫测的秦大夫呢？
想当然的，他避开了，还是在匕首几乎要触到肌肤的瞬间，稍稍退了半步。
耿芸不放弃地再度使力。
然而，有两只手指轻巧地夹住了刀刃。
她恼怒，心中恨意如海，却无法动弹。
秦大夫含笑，瞧了瞧闪着寒光的匕首，悠闲地吹了口气：“这匕是好匕，可惜是你用它。要是交给你身旁的护卫，我可能要花些功夫才能不受伤呢。”
翟棱眼眸一黯：“既然如此，翟棱便不客气了。”
他瞬间出手，一把扣住耿芸的手腕将她的手扯开，在抢来匕首的同时把她护到身后，另一只手长剑出鞘，直指秦大夫的胸口。
耿芸已经说得十分清楚，这人毒害了耿家一家。耿家、白家相互依存且交情深厚，作为白家未来家主的护卫，自是有义务将其拿下。
所以翟棱招招毫不留情。
面对猛攻，秦大夫秦守冶依旧笑眯眯，道：“啊呀，怎么这么生气。”说话间缩胸腾挪，翟棱剑速极快地尾随而至。
秦守冶被迫连连后退，眼中闪过一丝幽蓝色泽，神色兴奋道：“好快的剑！”
翟棱蹙了下眉心，这人，武功相当高强，他手有武器相逼都未伤他一分，还游刃有余……
当机立断，翟棱一手使剑困住秦守冶，一手把身后护着的耿芸推了出去。
一招突袭不成后迅速冷静下来伺机行动的耿芸一时不防，加上仇恨激起的力气全在手腕，整个人被推得退后了好几步，踉跄着就要倒地。
她空门大露，秦守冶却丝毫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只是在闪躲的同时抽出空闲瞄了一眼，颇心疼道：“哎，这位木头男动作真粗鲁，弄坏了怎么办。”
“木头男”肃着脸，没了顾及的开始专注地大开大合进攻。
秦守冶眼瞳深了深，垂下的衣袖里滑出一把软剑来。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就陪我……好好玩玩吧。”
他眼中闪过好胜光彩，提剑横劈。
翟棱反转剑身格挡，全力投入。
他身后，耿芸在摔倒前被揽入一个温暖怀抱。
她乏力地大喘两口气，还没看清接住自己的是谁，匆匆道谢，然后努力挣扎站起来。
两只手抓握她的肩膀，制止了她吃力的倔强。
那两只手……是她熟悉的。
温柔而怜惜，因为心经历太多苦楚，千疮百孔，所以快速衰老去的手掌皮肤有几处苍老皱褶。
耿芸背脊一僵，颤抖着回头。
“……爹……”
——
第五日。
沉梦他们夜宿一处小林子，“房间”只有一辆加宽的马车车厢，车厢外守夜的手下烧着篝火，为渐凉的夜添上一份暖意。
耿邱瞪着还差十万八千里的目的地，满是不甘心地在榻上打滚嚷嚷：“啊啊啊……这种十步一查的感觉好像对待嫌犯，我明明是良好百姓好不好！简直没有人性啦啦啦！”
“吵死了。”靠着车壁伸长腿坐着的白曜麈砸过去一个橘子。
耿邱抬手成功拦截，顺手剥皮：“老白你不恼吗？”
这几日越往皇城走，盘查就越是频繁。而严格，那样子根本不像是所谓的戒严，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他这么迟钝都感觉到了，老白不会看不出来吧。
白曜麈眸色沉了沉，想起昨日收到的情报。思考一会儿，缓声道：“我手下在城外墙听到一个流言。”
“什么流言？”耿邱眼睛一亮。
他看向窗外，侧脸俊逸动人。
“五国动荡不休，当沉溺水中的皇国腐朽，火焰肆虐，野心戎马，梦里幻影会再度出现，得其者得天下。”
“得天下”落音，白曜麈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后视线转向安静闭目养神的另一人：“沉公子，你觉得流言可信否？”
沉梦眼都不睁道：“信与不信，心中自有答案。”
“呵，”白曜麈低笑：“心是什么，很多时候人都不知道，就和……开国姓氏之皇，尹家一样。”
说这些的时候，他直直盯着沉梦的脸。
但是很遗憾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其失控，露出情绪来。其他任何时候，沉梦的表情都是淡漠疏离的。
甚至眼不睁，嘴不动，仿佛听不见看不见。
耿邱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梦里幻影？什么开国姓氏之皇？什么尹家？喂老白，你别老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好不好？”
白曜麈探究地注视了沉梦很久，可后者年纪轻轻，定力却比他和耳边的那只麻雀好太多，至少他最受不得别人盯着自己看。
果然是老了。
白曜麈揉揉额头。
“喂，老白！不要不理我啊！”好奇心挑起来的耿邱橘子瓣都不要了，甩手扔掉就朝白曜麈靠去。
白曜麈一巴掌盖住他的脸，把他压回被褥里：“流言是从哪里开始的，又是怎么传出来的，根源在哪里，没人能知道。唯一清楚的是，这个流言很有人相信，并且推测‘梦里幻影’即指几百年前，乾君开国皇帝的家族——尹家。他们就像华丽梦境的幻影，不但自愿让出皇位，不争不夺固安边疆，只为守护百姓。是以万受尊崇，成为姓氏之皇。”
“有人说，五国因他而生，自然因他而灭。”
无论尹家是否真的如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一般的与世无争，是否被石皇氏泼脏水，是否和流言里的幻影有关，总之，流言传颂之广，想得到尹家的，想毁掉尹家的，数不胜数。
更可怕的是，有人传言，尹家直系血脉不分男女，皆会有几分相像几百年前的尹家主母的容貌是因为有奇特护佑，本身也有特殊能力……
特殊能力是什么，又被想象成什么样子先不论。
作为皇城久居人氏，白曜麈见过无数次当年尹家主母等人的画像，榜单上的通缉、府衙门口的昭告榜……都曾经贴上过。
重犯是尹家家主一派，抓到主子，手下还不就范？而直系血脉，总会与第一代尹家主母容貌相似，为了有效率，向来只贴出一幅画。
一幅绝美的画。
纯白的纸张，用最简单的黑色墨笔勾勒，仅仅是轮廓，就已经完美无暇。细柔的柳眉下一双星目装下整个星空，极美。白皙的俏鼻，粉嫩樱唇朱红轻点，或张扬热烈，或婉约甜美，或娇媚勾魂……那张脸都悦目怡心。
根本不像是世间所存在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