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几封皆由不明身份者用同一只鸽子送来,因为那鸽子信筒与信笺上都印有我族图案,所以全留了下来。其内容……很是奇怪。”瞧着今一反反复复翻看最上头那几张,流焯解释道。
他对这个印象深刻。
上月初,他惯常地收看各类信笺,却突然被吸引开视线,纸上风铃花绽放清丽,衬得跃然其中的字体更加有股洒脱不羁的傲然。
能塞进信筒的信笺一般很小,巴掌大的纸张,左边书:“梦牵百转悦音绕,”右写:“你爱唱歌总跑调。”
流焯黑线:前一句玩得一手好文采,后一句直接接地气去了……跑调?啊哈?总跑调你还梦牵着,心念着,耳绕着,喜欢自虐吧?
心底腹诽完,流焯下意识就觉得这信寄错地儿了,再瞧瞧,没看见任何署名标志,但风铃花清晰,确实是通信必备的隐秘印鉴……再查送信来的鸽子,却发现笼子早空了。
中旬,月末,同一只鸽子送来,不同的内容。
一样是两句奇葩诗。
一来二去,他又发现,那个奇葩写信人的鸽子也是个奇葩……
鸽子会自己开笼子锁和门!
难怪找不到它呢!
发现了这一点后,他对那信笺产生了好奇。
中旬那一封,左边:“闲墨染霞浓似海,”右边:“裙摆略宽鞋微窄。”
流焯喷笑:写信人不但性子桀骜,眼神犀利,还是个会挑的主儿,想来是在书画中忽然见女子款款而来,一眼扫之,别开脸,继而嫌弃女子穿着不妥当。
月末那一封,左边:“弯月凝润泉池柳,”右边:“脉脉含情无效尤。”
这一次想了很久,理解为,弯月泉池旁种柳树?情景深情,无效尤……不理解。
其实除了表面意思,三句话里没有一句流焯看懂了的。
今一皱眉看着那三张纸。
已经确认它们的出处来自尹木齐,那熟悉的笔迹没人能模仿。可尹木齐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情……若是想用诗句来撩家主,也不该寄到这离皇城百八十里远的地儿来。
尹木齐所持的特殊风铃花印鉴,仅有三个人认得。
他、家主,和尹木齐自己。
今一摩挲了下衣领上的图案。
这是他以往不在家主身边时用的,现在则成了一种身份象征。
当初,尹木齐意外瞧见,几次纠缠,家主迫不得已才拿出来赠予他。
“梦牵百转悦音绕,你爱唱歌总跑调。”、“闲墨染霞浓似海,裙摆略宽鞋微窄。”、“弯月凝润泉池柳,脉脉含情无效尤。”
三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语句,他总觉得像是在看三个谜语——
今一陷入沉思。
解谜的钥匙……他或者家主,能够想到的。
第一句,唱歌,声音,梦牵,跑调,他记得,家主的歌喉嗓音柔和动听,让人入耳难忘,嗯……以尹木齐的心思……为此梦牵不奇怪。
但,跑调?那似乎不是家主会的活儿。
比较像他……他多少次陪着她抚琴,听没一会儿就睡着,睁眼醒来被家主曲指敲着额头,说他没一点儿音乐细胞。
百转,音绕,这两个词,好像是尹木齐手下,收集情报人员的名字?
联系整句话,是暗喻那两个手下在汇报消息?
汇报着什么消息,能让尹木齐重视,并提醒他和家主?
今一眯起眼,思维绕着,快速转动。
尹木齐是主子,百转、音绕是下属,家主是主子,他是下属。尊贵无双的主子,忠心耿耿的下属,一种身份地位的定位,点明了……
“这难道是说,皇帝隐瞒了肖异和尹木齐,在打算着什么,让家主多加注意?”今一眼前灵光一闪,爱?你爱?他今一不爱唱歌,尹木齐怎么知道他唱歌跑调?等等,跑调,跑掉……谁跑掉?
倏然联想,皇帝,太子,皇子,现今的局势,跑掉的,只有一个……
被皇帝一道圣旨派去南下征讨焚炎国的太子!
“你爱唱歌总跑调”这句话的意思是,皇帝挚爱太子,所以给了他一个充足的理由,让他脱局而出!
这样想来,老皇帝舀出寿宴,要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将其他对皇位有威胁之力的皇子,抹去或者削弱!
这将会造成乾君多大的****,不言而喻,不可估量!
而尹木齐这家伙,早早察觉却啥都不肯说,宁愿放出鸽子到处飞……
作死的傲娇男人!
今一唾弃。
再往下分析,有了思路,转换成傲娇男的语气态度,顺着藤条往下摸就容易许多了。
“闲墨染霞浓似海”的意思:现在我很闲,于是执笔染墨画上一缕红霞艳光,霞光下,海水深浓奔流,就像皇帝阴影下的所有臣子,表面映着天光,内里暗黑若海,太多太多的腐败问题,名字我都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为我披上“红霞”,我什么时候把名单给你。
“裙摆略宽鞋微窄”的意思:现今乾君如同一件衣裙的裙摆,宽得无法遮住窄脚的鞋子,和干涸的河床养不住鱼一样,鱼不想方法逃或者生存的话,面临的,只是死。
今一想到瞒天过海,来到乾君国却无人察觉的錾金三将,要不是家主及时把其中两个拦下来,这几天的平静早就被打破了。
孟素来沆州城是为了剿杀七皇子的私兵,借由押矿的官兵的口揭发,牵扯出藏私矿的罪名,加上私兵,到时候七皇子连带他的母族,少不得落一个抄家灭族下场。
若是孟素再费点力气,把另外几个皇子的私兵一起亮在皇帝面前,以老皇帝昏庸暴躁的脾气,一听说必定是血洗皇城。
可如今看来,家主虽阻了一祸,没让事态严重,老皇帝主动要清理那些皇子母族了……
殊不知,这些怎能草率而为!
“弯月凝润泉池柳”:皇帝寿宴的那天据说是在泉池宫举办,如扶柳的你,尹家,拿什么来拯救?
“脉脉含情无效尤”:皇家本就无情,你该做决定了。老皇帝想着以儆效尤,着手让七皇子和五皇子掐起来了。
上个月,尹吟还未出现在都督府。
这个月,天下已乱。
分析完这些,再看那封刚到不久的,特意提醒发消息让冯箐多加注意的信,今一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有兵马,直朝乾君边境来了!
偏偏这时候,家主还被血云卫那群家伙追杀着,不知踪迹!
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孟素那该死的家伙,恨老皇帝在这多事之秋各种作死,恨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该怎么办?!还有近大半个月,就到老皇帝的寿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