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妃下了帖子请赵九姑娘去听禅,甚至是只请了赵九姑娘一个人,连赵二夫人也没请了,这在赵如意意料之中。
这些贵人们得了你的好处,是绝对不会装聋作哑的,他们身份贵重,所以嘴上不会挂着感谢,但却一定会给你好处,不会让你白出力。这也是师父曾经随口说过的。
横竖对平常人来说天大好处,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平常,就好像这一次邀请听禅,对赵家来说就极为重要。
不过赵如意还是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这么容易,看来还要想别的办法。”看来镇南王去了京城是不会直接把大伯父捞出来了,否则就不用这样邀请她了。
幸好她之前就没有把这件事想的太容易,镇南王到底是在外的藩王,行事谨慎,不会愿意沾上谋逆案的边。
赵如意这样叹息,却有别的人艳羡的很,甚至不服气的很,就连老太太没有收赵如意银子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赵四夫人听跟前伺候的丫鬟说这事儿的时候,她的两个嫡亲的姑娘,七姑娘赵淑云和十姑娘赵淑秀都在跟前,七姑娘还没什么动静,那位十姑娘先就撇嘴了:“总还不是老太太偏心,要不是老太太说,镇南王妃能知道她?还下帖子请呢!就是这银子,还不是老太太给的私房,这会儿倒拿出来献勤儿博名声了。”
七姑娘瞪眼:“就是老太太给的私房,给了九妹妹那就是九妹妹的,不管她拿出来献勤儿也好,博名声也好,她也拿出来了,你不服气,你也拿一万出来,我只说你的好!”
十姑娘悻悻的道:“我哪里来的一万两银子,我可不是她,会哄老太太,私房都给了她,吃的穿的比我们强十倍子,连使唤人也多那么些个,好像就她一个才是孙女似的!”
十姑娘赵淑秀只比着赵如意小两个月,一般大的姐妹,自然是比起大些的姐姐,小些的妹妹,最容易被人拿来与赵如意比较,偏又处处都比不过,以前赵如意在外头养着,没在府里,只偶尔提及,倒还罢了,现在赵如意回府长住了,眼见耳听多了,那自然就越发叫十姑娘不自在了。
就连前儿王妃下帖子,别的姑娘都只是捎带,单只有九姑娘那是特别点了的,二伯娘也就只带了九姑娘去,这还不是老太太给王妃说的?不然王妃怎么知道九姑娘呢?要不是那一回知道了九姑娘,今儿又能给九姑娘下帖子了?
十姑娘那日听到这个话,当时就气的摔了个杯子。
七姑娘听了十姑娘赵淑秀这话,顿时冷笑一声:“那谁叫你不会哄老太太呢?”
十姑娘又想摔杯子了,可在七姐姐跟前,还真不敢摔,她敢摔,七姐姐就敢收拾她,连她娘也拦不住。
她便只得咬咬牙算完。
她算完了,七姑娘还不算完,一边拣起个榛子剥,一边道:“瞧你那样,也就敢背后说说人,正经干得了什么?要我说,既不忿,那就多去孝敬着老太太,说不准老太太看你勤谨孝顺,也赏你银子,偏真到了跟前,傻子似的坐着,也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背地里话这么多!”
赵四夫人在一边看着皱眉道:“叫人替你剥吧,当心掰了你指甲。你妹妹不过随口说两句,你非要跟她一个针一个眼儿的做什么呢!”
“就是随口说的才叫得罪人呢。”七姑娘顺手把榛子丢回去,正经的跟她娘道:“谁不是正经姑娘?妹妹看着眼热,谁不眼热,可各有各的缘法,九妹妹自小没了爹娘,又没兄弟,老太太多偏疼她些,给点银子,有什么要紧的,眼红什么呢?谁愿意这样吗?一万两银子有多少,娘私底下给妹妹攒的嫁妆没那个数目吗?还这么眼馋肚饱的,你不服气,只管把那些都拿出来,还怕老太太不疼你?”
一席话说的赵四夫人都没了声气,赵十姑娘更是早闭了嘴不敢说话了,七姑娘才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九妹妹肯拿银子,自是为了这个家,咱们家好了,咱们才好的了,咱们家不好了,你就是把九妹妹踩下去了,又有什么好的?这些日子的事情还看不明白吗?自己舍不得就别说话,倒看不得人家舍得了!就是人家讨得镇南王妃的喜欢,那也是咱们家的福气!娘也少娇惯妹妹,也该教教她,不管镇南王妃请了咱们哪个姑娘去,对咱们家也是好事,我看她这么傻,今后怎么得了,到了夫家,谁还跟在家里似的让着她?”
七姑娘赵淑云把妹妹连带她娘都教训了一通,气呼呼的摔帘子走了,她向来跟八姑娘走的近,自己嫡亲妹妹倒是在少在一处儿,真没想到她比赵如意才小着两个月,做人行事却差着那么些,也好意思跟人比!
赵如意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只管收拾了东西,第二日由镇南王府的马车接了出去,车先去了驿站,王府女官亲自在门口迎她,进了内室,自有丫鬟通报,高高的打起了帘子,就听镇南王妃在里头笑道:“我不请你,你就不来看我,竟还要我下帖子呢。”
听着像是嗔怪,表达的却是亲热,赵如意当然不至于这都不懂,还去解释你不请我我就不好来这话,便笑道:“我昨儿就想来瞧王妃的,偏这药茶里头有一味药竟没有了,我满锦城找了一日,也没找着,还耽误了来呢,没承想王妃就打发人叫我了。”
她一头说一头往里走,既然镇南王妃给面子,她也乐的不拘束,笑着福身行了礼,就打量镇南王妃的面色,见她穿了一件杏黄色缠枝花锦缎袍,头上一根翡翠的簪子绿的好似要滴出水来,大约是睡的好了,气色极好,肌肤越发显得柔白,笑吟吟的看着赵如意。
赵如意就笑道:“我不用诊脉,单看气色就知道王妃睡的好了,是不是?”
其实看王妃给她下帖子也就知道了。
镇南王妃笑道:“你是神医,吃了你的药,自然就好了。”
经历了一年多难以入睡的日子,这突然每日能睡足四个时辰了,那种舒心惬意,实在是非言语所能表达,镇南王妃这几日心情极好,这会儿看着赵如意,更是越看越喜欢。
这小姑娘知情识趣,会说话会治病,实在招人喜欢。
赵如意示意玉叶把捧着的盒子奉上:“这个实在没法子,有一种花儿满锦城都没有,我跑遍了全城去买也买不到,只有千金坊可以订货,还得等日子,我手里只存了半个月的量,王妃先用着,回头有了,我再送来。”
“这什么珍方这等不寻常,连东西都不好买。”镇南王妃随口道,命人收了盒子,笑道:“定然是极好的!我五日后就要启程进京,九姑娘得了,就打发人送到驿站,自有人送的。”
赵如意应了,又说:“虽说看气色就知道王妃好了,我还是为王妃诊一诊脉,更放心些。”
一边的丫鬟连忙上来伺候,赵如意诊了脉,笑道:“果真是好了,那方子我再增减一下,王妃再用三剂,就不用再用药了,再养上一年半载的,还能再生个小王爷呢。”
镇南王妃噗嗤一声笑:“你小孩子家,倒说这样的话,也好意思。”
“我是大夫嘛。”赵如意笑道:“大夫百无禁忌,自然是什么都要交代清楚的,要不然,师父怎么就不让我坐诊看病呢。”
赵如意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没有在外头坐诊的那一天的,看起来,赵如意还真是觉得挺遗憾的。
镇南王妃也清楚,自不再说这个话,只是笑道:“前儿我得了一副南洋珠的头面,我不大用那样子的,倒是九姑娘生的清丽,正配珍珠,你便拿去使罢了。”
她这样一说,跟前伺候的丫鬟立刻就应了声,显然是预备好的,立时就有丫鬟捧了三个大红描金莲花的锦盒上来,里头是一整套的赤金南洋珠头面,从簪子宝钗到耳坠子手镯,戒指都是四五个,珠子有大有小,最大的有莲子般大,最小的也有黄豆大小,十分体面。
赵如意便笑着推辞道:“王妃召我说话,就是我的福气了,怎么还能拿王妃的东西?”
虽然镇南王不打算直接捞人,但今天的举动也很不错了,赵如意照样领情。
镇南王妃一笑,这个小姑娘当真伶俐,这话看着是推辞,其实是说,镇南王妃招她去听禅,就是给了她好处了,她心里明白着呢,这样聪颖的姑娘,镇南王妃心想,就是不治病,也叫人喜欢呢,她便笑道:“还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拿着赏人,也不算白陪我走一趟。这也是王爷的吩咐,就是你们家的事,回头王爷也是要问一问的。”
有这句话,就比头面好的多了,有镇南王过问,虽然不是捞人,但至少不会多加罪名了,赵如意便忙道谢。
另外还有四个丫鬟捧上来八匹润泽光亮的织锦缎子,镇南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如喜笑道:“这是今儿早上收的,王妃还没瞧过,我倒瞧着颜色花样都合着姑娘们使,就做主拿过来了。”
镇南王妃笑道:“好丫头,我都没见过的东西,你倒替我做主了。”
那如喜显然是有体面的,笑道:“那是因着赵姑娘替王妃尽心,咱们看在眼里,自是感念赵姑娘。”
她看了一回,见那缎子都是今年的新鲜花样,又是鹅黄湖绿之类的娇嫩颜色,便道:“九姑娘家里还有姐妹呢,正好也都热闹一番。”
赵如意这才道谢收了东西,吩咐玉叶先叫小子拿着送回家里去。回头一想,镇南王府又有金矿又有铜矿,有的是银子,诊金收贵一点也不要紧么。
这里复诊完了,镇南王妃亲自携了赵如意的手,一齐坐着镇南王府的马车,前往青山上的玉佛寺。
赵如意没有长在锦城,一年回来几日罢了,从来没有在锦城大大小小各种宴席各种花会诗会上露过面,伺候镇南王妃来玉佛寺的众位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竟然没有几个见过她的,见从镇南王妃坐的马车上,跟着下来一个十四五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镇南王妃还携着她的手,时不时的与她低声说笑,形容亲密,不由的都议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