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皱眉,回身问那伙计:“这是安郡王开的店?”
那伙计咧嘴笑:“我就知道姑娘是富贵人家,少来外头,这锦城谁不知道咱们千金坊是安郡王爷的买卖?要说安郡王他老人家那可是有名儿的善心人,虽然开了药店,那也不全为着银子,咱们这店药材全,品相好,从无假货,价也不贵,且若是真遇着那些差点儿银子买不起药的,舍一副两副药那也是常有的事,满城里谁不说咱们千金坊好?都愿意上咱们千金坊来抓药呢。就是安郡王爷他老人家的长生牌位也不知道立了多少了。”
赵如意想了想,笑道:“安郡王不是不在锦城吗?怎么想起到锦城来开这买卖吗?别是你们自己说的罢。”
打上王爷的旗号,做生意自然更顺利,上门来闹事也得掂量掂量,赵如意倒是明白这个道理。
赵如意这样的贵家姑娘,这伙计平日里自是难得一见,且又如此美貌动人,这般和气的愿意攀谈,那伙计也就越发说的来劲了:“我们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胡乱借安王爷他老人家的名号啊,找死不成?这真是安郡王爷的买卖,姑娘想想,咱们千金坊做的这么大,各城都开了分店,就是安郡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家分店,要是敢胡说,他老人家嘴里漏一个不字来,咱们也得关张不是?倒是他老人家干嘛开在锦城来,那小的就不知道了,横竖凭是安郡王爷,别说开的锦城,就是要开在皇城,那皇上也得让他开不是?”
这小子还真是会说话,赵如意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别看这小子一口一个安郡王他老人家,人家其实才二十岁,一点儿也不老,说起来,这位安郡王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是本朝护国长公主的独子,护国长公主原封号为福安公主,从小儿就爱习武,长的大了,生的英姿飒爽,美貌过人,先帝盛宠,公主不爱那些世家出身的翩翩佳公子,却只倾心于当年的西北军先锋将军,下嫁后琴瑟和谐,很快就诞下一子。
今上初登基,匈奴犯边,直打到了山西大同府,今上御驾亲征,却不慎落入陷阱,五万大军被围,危急之时,皇弟端王留镇朝廷,公主偕驸马星夜驰援,救今上于危难,血战之后,仅余两千人马脱围。
且乱军之中,驸马为今上挡了一刀,伤的重了,终于不治。
经此一役,朝廷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匆匆签下城下之盟,割地赔款和亲,了结了战事。
回京后,福安长公主救驾有功,改封号为护国长公主,独子封安郡王,成为朝廷数得着的异性王爷之一。
以安郡王的恩宠,那还真是想要开在皇城,皇帝也会让他开的。
但是为什么她赵如意的铺子,现在变成了安郡王的了呢?赵如意见这伙计也说不出别的来了,知道他这样的伙计知道的也有限,便不再问了,叫青黛把有的药材抓了,又出去各处生药铺子逛了一圈,还真买不到那些药材,便吩咐人回千金坊去订货,她自己却不再去了。
赵如意在想,这件事她该问谁呢?
赵如意想了一下,问丁香:“旧年冬天,我这里还收了千金坊五千银子是不是?”
丁香既管着赵如意的事,自然清楚:“是的,是千金坊的大掌柜送来的,以前是交给华先生,不过那会儿,华先生已经出海去了,大掌柜说了,华先生吩咐直接交给姑娘,是连账册一起送来的。”
想了一下,丁香还说:“大掌柜还说,千金坊做的好,去年的利润比以前哪年都高,其实不止这个数,不过因筹划今年还开分店,所以留存了一部分,账上都是清楚的。”
筹划?赵如意琢磨着这个词儿,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华先生管着千金坊的事,可华先生出海去了,千金坊照样运转,华先生也并没有交代她管这事儿,要不是今儿去千金坊听到个意外的消息,她还没往这里头想呢。
现在想想,从自己拿了银子给华先生开千金坊起,华先生哪里像个开铺子的样子呢?也照样在那别院里,只管看书研究医案,有时候带着自己到处走走,就是去过一次千金坊,她也像是参观似的。
就跟自己现在一样嘛!
赵如意醉心医学,不爱管闲事,华先生还不是一样吗?
那这个铺子到底是怎么开成这样大的?
丁香管事,青黛管钱,两人都算是明白事情的,青黛便道:“帐我收着都是看了的,极为清楚,没有错漏,不管在哪里开分店,都是买的铺子,不是租的,这买铺子就是不小一笔数目了,姑娘单看着锦城总店的位置大小,没有一两万两是置办不下来,这些房契都是交割后缴了过来的,华先生都给了我,姑娘好似也见过一回,只是没理论吧?”
她这样一说,赵如意就想起来了,她对这些没兴趣,一万银子给她,都不如师父给她看一个医案来的有意思,她就只吩咐收着就是了。
“所以……”青黛沉吟了一下才说:“现在一共有七个铺子分在三个城里,姑娘当初给了一万银子,这才五年,好像赚不出这么多数目的吧?”
赵如意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的意思是,其实是我跟安郡王合开的?是我占了人家安郡王的便宜?而且我还不知道!”
青黛老实的点点头,她还真这么想的:“以前我没这么想过,就以为是华先生收了姑娘的银子,药铺分了姑娘一份儿股,后来一股脑儿就是姑娘的了,华先生是老师,又当姑娘是亲姑娘那么待,产业给了姑娘其实也不奇怪,只不过今儿听起来,倒是安郡王……”
千金坊打了安郡王的招牌,估计也是人家安郡王的人在管理,毕竟华先生和姑娘都压根不理会,回头人家房契也是姑娘的,每年还交银子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姑娘占了人家安郡王的便宜啊!
就是听起来觉得太古怪了点。
赵如意自己也觉得古怪,她是什么人,能占人家安郡王的便宜?可是看起来事实就是这样子,她的一万银子,现在都变成十万了,这药铺简直像是卖仙丹的!
丁香在一边听了半日,这会儿才笑道:“既如此,横竖不是咱们吃亏,倒也不急,安郡王那里,咱们也问不着人,再说了,也不能听个伙计说这么一通,就问到人家安郡王跟前去不是?依我说,这事不管如何,也是华先生安排的,华先生走的时候没有吩咐,如今又没有变故,就不必管了,姑娘想是不是?”
也就只有这样了,赵如意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管师父是怎么安排的,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什么好说,倒是若是有机会见到安郡王,问一问也罢,这会儿想问还问不到人呢。
路上说着话,转眼就到家了,玉叶正在院子门口等着,她对赵如意道:“回姑娘,我把银票送了给二夫人,二夫人不敢收,打发了人去回老太太,老太太说了,府里这么多姑娘,没得单用九姑娘银子的例,二夫人就打发我回来,叫还给姑娘收着。”
赵如意嘟了嘟嘴,嘀咕了一句:“那不是因着我有来银子的路子吗?”
玉叶以前只知道老太太宠爱九姑娘,但凡不舍得给府里别的姑娘的,都舍得给九姑娘,就是不舍得给府里几位哥儿爷们的,也舍得给九姑娘,单就是她跟金叶两个,老太太平日里也是使着顺手,舍不得给人,这九姑娘回来,那也就拨了过来,这体面可不一般。
可就是以前知道,这九姑娘回来这几日,那她也觉得九姑娘真比自己想的还要有体面些,她就笑劝道:“老太太自是知道姑娘的孝心的,可是府里姑娘这么些,性情参差不齐,偏九姑娘就拿一万银子出来,叫人知道了,怎么想呢?老太太不肯收,那自是疼姑娘的一片心。”
这道理浅显的很,连玉叶都明白,赵如意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会儿赵家遭了难,她出头儿给了银子,其他姑娘自也不好白坐着,可她拿一万两出来容易,其他姑娘要拿一千两出来都难,自然是招怨的事。
赵如意既然知道,还拿出来,自然是不怕招怨,只是一心想要赵家能度过这一关,只有赵家好了,一家子姐妹才能好,若是这个道理都不懂,反还怨恨她来出头,这样的人,她也就懒得理会了。
只是老太太却不肯收,赵如意只得把银票收回来搁着。
药材没买到,给镇南王妃的药茶只配了半个月份的,赵如意也没办法,过了才两日,镇南王妃已经遣人又来请赵九姑娘了。
这一回跟第一次不同,不是驿站的小厮来送帖子了,这一次是镇南王妃跟前有品级的女官,亲自上门来送帖子请赵九姑娘陪镇南王妃去锦城外青山听禅礼佛。
这于赵家自然是一件好事,镇南王妃去听禅,自然锦城府尹以下有品级的官员,部分原本朝中官员因种种缘故去职后在锦城的,连同锦城数得着的世家的女眷们,挨得上去的那定然都要去。
只要镇南王妃对赵如意表现出一丝亲热之意,这些人自然都会看在眼里,也自然都有考量,赵家还没倒,赵家还有镇南王府撑着,这对于赵家在锦城的处境就会好许多。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赵家落败了,自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踩上一脚的。
这些,都不出赵老夫人的意料,不过出于她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是赵如意为赵家带来了第一次转机,面对镇南王府上面来态度恭敬的女官,赵老夫人居然在心中不由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