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让他继续放,柯蓝不赞同地看着我,但也拗不过我,我一直听到歌曲的最后,最终泣不成声。
“小雪,为什么你要哭泣,就因为一首歌?”柯蓝到了我身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柯蓝,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很痛苦,他的声音……让我心都碎了……”我抓着他的手腕,“谁在唱那首歌?是谁让我这么痛苦?”
柯蓝惊诧地看着我,“我会告诉你的,但我们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点点头,泪水不断从我眼角滑落。
柯蓝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我真希望你是因为欣慰而哭泣。”
“那个唱歌的人,我认识他吗?”我问。
柯蓝摇摇头,“不可能,他比你大好多岁,而且——”
他忽然停止说话。
“而且怎么了?”我追问。
“没什么,我们先回去吧,不然救护车就来了。”
柯蓝拉着我走了出去,我忍下了冲上点播台翻开那曲歌的冲动,柯蓝承诺会告诉我答案,他一向遵守诺言。
我们走到门口,救护车的警报声愈来愈近,我看向柯蓝,他也看着我。
“我去取车,你就假装没看到。”他迅速说。
柯南马上就走了,救护车停在了会所前,我还是对赶来的救护人员解释说是因为血糖过低而晕倒,接着又好好道了歉。对方是一个青年,看到我苍白的脸色,连连劝诫我,说我的身材已经很好了,不需要饿肚子减肥等等。
他以为我是减肥过度而晕倒,我扯出笑,没有进一步解释。
青年在另一个人的拉扯下总算走了,救护车渐渐远去。
我过回头,正好看到柯蓝站在原地发呆。
“你不是去取车了吗?”我问。
柯蓝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后面开出来的兰博基尼,“有人给我取了。”
“那就走吧,这里不能停车。”我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这个举动惊得柯蓝直发愣。
“小雪,真的是你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没失忆。”
他一脸不相信。
我只好说:“瑞德学院,三年A班。”
柯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坐进车里,没开车,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不是我敏感,是你的改变太大了,刚才我还看到你笑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以前讲了那么多笑话,你一次也没笑过。”
“因为你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回答,“快开车吧。”
柯蓝嘀咕了两句,抱怨我把他当成车夫使唤。他踩下了油门,紧接着又踩了刹车。
我被惯力压入座位里,不悦地瞪着他。
“别生气,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今天一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我要改变主意,好好纪念一下。”柯蓝松开安全带,“往前面走十来分钟就是汉门步行街,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解开安全带,和他一起下了车,“难得你想要体察民情,不过这辆车怎么办?”
“我会让人接管它,放心吧。”柯蓝关上车门,给他的保镖打了电话,又和会所的服务生交代了一番,当然也塞给了对方不少小费。
五月的夜晚微风清凉,正是舒爽,柯蓝拉着我走过灯火辉煌的步行街,路上有艺人在卖唱,声音说不上好听,柯蓝在那人面前停了下来,掏出崭新的纸币扔进了歌手的吉他盒里。
“你放的是美元。”我提醒他。
“美元又怎样?他可以拿去兑换。”柯蓝无所谓地耸肩。
“人家会以为这是假币。”我说。
艺人的歌声噎住了一秒,然后才继续唱。
“好吧。”柯蓝又放了一张百元大钞,之后我们又遇到了几个艺人,对于卖艺者,柯蓝出手非常大方,但对于脏兮兮窝在角落乞讨的流浪汉,柯蓝则不屑一顾,但今天他一视同仁,也把钞票扔进了他们的碗里。
流浪汉不停地道谢,即使没有,柯蓝也不在乎。
“你知道他们拿到钱后,也许转身就去买酒精或者毒品吧?”我说。
柯蓝笑了笑,“我知道,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真正落魄的人,更多人只不过瘾君子。”
我没再说什么,今天的柯蓝也格外不同。
我们逛完整条街,手里还收获了一幅画,这也是柯蓝买的,等他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洒了出去,他的保镖也开着车来了。柯蓝用最后的几个硬币给了他的保镖,让他去打车回去,我很想说那点钱只能坐公交,连地铁都不够。
保镖接受了硬币,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坐上车,对柯蓝说:“今晚不只是我一个人不正常,你也是如此,这一次,你在纪念什么?”
柯蓝偏过头,微微一笑,“我知道到底是谁在打公司的主意了。”
“那个情报贩子告诉你了?”
他点头,“是的,花了我不少银子。”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斯戴恩集团,你听说过吧。”柯蓝微笑着。
我的心马上沉了下去。
戴恩斯集团,世界跨国公司,其庞大的规模相当于一个小型国家的经济体,它的爪牙无处不在,无所不至,是二十一世纪创造出来的庞然大物。现在,它准备击垮柯蓝的公司,取而代之。
“你有多少胜算?”我问。
“目前吗?没有。”柯蓝说。
“怎么可能!你肯定能做些什么。”
“能啊,明天我就可以告诉那些老家伙,不过我打赌他们肯定会吓尿裤子,祈祷斯戴恩还会给他们一条活路。我还能和他们谈一谈人生,不过我猜谈了也是白搭。”
我沉默了一下,柯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才上任三年,公司内部矛盾重重,还有一干人对他不服。“我以为你才是掌握大局的那个。”我说。
“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呢,去了才知道,有部分股份还冰封着,说是要等我三十岁才能动用,我那短命老爹特意在遗嘱里加了这条,比起我,他更信任他提拔的人。没有股份,没有话语权,还是白搭。”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柯蓝迟疑了一秒,最后说:“反正目前是没有。”
他发动车子,朝着公寓驶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这一晚我们都经历各自的人生转折,柯蓝失去公司是早晚的事,而我被那首歌击中灵魂深处,坠入重重迷雾中。
我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想着那动人心魄的歌声。忽然间,我看到那个红发男子站在路中央,正好与我迎面相视。兰博基尼驶过他面前时,他的一缕发丝飘了起来。
我几乎尖叫着:“停车!”
柯蓝真被我吓到了,“这怎么停啊。”
兰博基尼正行驶在马路中间,后面还有一堆车子,但柯蓝还是踩了刹车,好几辆车尖啸着飞驰而过。好在这条路远离了主干线,车流量少,也没有设置隔离栏杆,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追尾事故。
车没停稳,我就开门跳了下去,我朝红发男子所站的地方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到处没有他的身影。
他消失了。
“小雪,你再吓我,我就要和我那短命老爸一样得脑血栓了。”
我呆呆地盯着前方,不肯相信红发男人就这么消失了。
柯蓝苦着脸,“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要这么着急着下车?”
“就是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你没有看到吗?你就在路中央!”
“你先别激动啊。”柯蓝举起双手,“我真的没有看到你说的男人,红头发可是非常明显的特征,但我真没注意到。”
柯蓝不会说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莫非我真的出现错觉了……
“他看起来不到30岁,最多27,标准三件套,衬衣是蓝色和珊瑚红的条纹,黑色领带,衣料昂贵。他的头发比你的更长,落到了肩上,也比你的更柔软……”
回到公寓,柯蓝照着我的描述在电脑上画出了男子的肖像画。我洗完澡,冲掉了在会所染上的气味,柯蓝把画打印出来给我看,他画得很像,尤其是眼神非常到位,温柔又带着伤感。
“没有错,就是他。”我很肯定。
柯蓝倒进沙发,“只有一个问题,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你在哪里见过他吗?”我欣喜地问。
“漫画里!”柯蓝得意洋洋,自以为找到了答案,“这么完美的人,只有在漫画里才有。”
我无语了一小会儿,然后严肃地说:“不用妄自菲薄,你也是漫画里的人物,好得不真实,但现在你就坐在我面前,这才是最可贵的。”
柯蓝盯着我,满脸都是惊讶,“我的小雪啊,你竟然会安慰人了,这是多么大的进步啊!不不,简直是飞跃!”
“这都是你的功劳,大功臣,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他忽然转过头,躲避似的去看着电脑屏幕。“你知道我不是,是那首歌,它改变了你,只是这一次,你在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