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过来,一开始,我分不清自己在哪,过了几秒之后,我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我逃婚了,然后我回到了十一年前,我见到了林赛。
林赛……
一想到他,我便露出了微笑。
在见到林赛之前,我曾有过忧虑,如果我看到的只是我想看到的他,如果他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该怎么办呢?
现在,问题解决了,他的确和我想象中的不同——他本人更加不可思议。
问题其实从未存在过。
我从床上爬起,梳理了头发,又洗漱一番,从淋浴间出来后,我看到床边的红皮箱。昨天我只是匆匆看了一下里面装了什么,还有一个夹层我没有看。
我打开皮箱夹层,发现了三封信,信封用的是古笺,白底上是一个红框,框框里写着收信人的名字。一封是给我的,另外两封分别给慕容和京华。
信的封口用的是火漆,印着奇怪的图案,有一对翅膀、斧头和玫瑰,我想这应该是家族的家徽。
我拆开了给我的那封信,一句句读下去。
梨雪:
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意味着你已经到达目的地,你会发现皮箱上的宝石粉碎了,这意味着你无法回程,假若你想回到现在,只能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过来。
其次,你将无可避免地遭遇一些事,第一件事是,你必须解决过去有两个你存在的悖论。每个时空都拥有自己的规律,这些规律是它的意识,不久后它将意识到某处的零件出现了故障,它会启动清理程序,也就是说,它会随机杀死其中一个你。
你不能和十岁的你同时出现,所以,决定吧,如果你选择让十岁的你死去,大故障就会变成小意外,时空的意外随时都在发生,因此你可以借此蒙蔽时空的法则。但如果你无法决定,时空会自由选择,死去的人也许将是你,而这一切将没有发生,也不会再发生。
对错模糊边界,风险永远存在,无论你选择什么,不要忘了你的初心,以及你只有一次机会。
还有一件事,你在这里属于变数,变数无法被预见,无论是我还是我的父亲,都不会看见你的到来。
安好。
京华
2028书
看完整封信,我震惊得无可复加。
京华的意思是,我竟然要去杀了十岁的自己?
过去的我死了,而我依然会活着?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过去不会影响现在?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时空法则?
不、不,关键是,我真的能杀死自己吗?
还没有到十岁生日的我,天真无邪的我,还有我的父母,我怎么忍心夺去他们唯一的宝贝?
最重要的是,我到底还有多少时间?足够我和林赛说出原委吗?可既然慕容和京华都不能预见我,我该怎么说服林赛?
天哪,我早该想好这些问题,拿点未来的东西作为证据,现在,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套婚纱和……
我盯着手里的信,发现证据就在我的手中,我真是蠢极了,虽然京华和林赛不熟,不过他的字迹总会认识吧,把这信给他看了,他一定会相信的。
我拿着信走出去,电梯正好在上一层,马上就向我敞开。
加速度让我有些头晕,我出了电梯,来到林赛门前,抬手敲门。然而我的手始终没有落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林赛爱的人是我,那十岁的我,他也会爱吗?
经过昨晚,就算我再愚笨也能感觉到林赛对我的感觉,还有他的吻,那种灼热的感觉仍然残余在我的嘴唇上,我抚上嘴角,感觉微微发烫。
我往后退,冲进楼梯间,我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我明白,我不能让林赛知道我来自未来,至少在两个我的事情解决之前不行。
我回到房间,将京华写给我的信撕碎,冲进下水道。
京华写给自己的信上贴了邮票,地址也已经写好,是某个有名的学校:利森学院。我听说过这个学校,事实上,我的父母在我精神崩溃之后,打听到这所学校免费接收性格缺陷但又有天赋的孩子,并提供一流的教学,就为我提交了入学申请函。
一个月之后,他们收到了婉拒信,说我虽然出众,但还没有出众到可以进入这个学校。
出于好奇心,我用房间的电脑搜了一下“京华+利森学院”,点进第一个网页,看到的就是京华的照片和简历,照片中他是黑色头发,应该是染的,毕竟一头红发确实引人注目。
他是学生会的第七任会长,温和尔雅,但我记得,上一次,也就是我十二岁查的时候,显示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女生。看过之后,我就忘了有这件事,原来我和他在那时候就有了牵连,如果我进入了利森学院,是不是结果也会不同呢?
我放弃了再去设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将信放在床上,又看了看慕容的信,给他的那封只写了名字,也没有邮票和地址,看来只能等我见到他再亲自给他了。
我环顾房间,柯蓝和我住酒店时,他的脑袋会冒出很多奇怪的想法,他会取下酒店的画,然后在挂画的墙面涂鸦,和“到此一游”差不多,然后他将画挂上去,看起来就和原来一模一样。
房间的墙上就挂着一幅风景画,两张4A纸那么大,涂鸦就算了,柯蓝还告诉过我怎么在画后面藏东西,很简单,只要将物品黏在后面就行,或者用刀切开一条缝隙,做成口袋的样子,把东西放进去。每个酒店的画框不同,只要肯想,办法总是有的。
我选择了最简单的:黏起来。为了不损害信封,我找了一张纸,盖住信之后,才用两块胶布交叉着将它们一起黏到画的背后。
画挂回去去后,谁会想到后面还藏着东西?来往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最多人不会关心的地方。
弄完之后,我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我只是为了怀念柯蓝才这么做,如果他在的话,他会给我出无数个主意。他的信也还在提箱里,样子皱巴巴的,等我再次回到北城,我会交给他。
门铃响了起来,有人给我叫了早餐,那个人不是我。
我开了门,对方递给我签收单,我填了自己的名字,一大袋早餐就归我了。“等等,到底是谁叫的外卖?你不是酒店的人,对吧?”
对方摸着头对我傻笑,手脚并用朝我比划,我只收到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不会说话。
“谢谢。”我只好让他走了。
说起来,会给叫外卖的人也只有林赛,在这里,只有他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孤单的一个人。
我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而林赛是我唯一的锚点。
外卖员送来的一袋子早餐里什么都用,我怀疑他不知道我的口味,干脆叫我每样都弄了点。一堆塑料饭盒中附带着一张他写的卡片:
我在福记,上午我要去一个书展,只能晚上见了,这都怪我缺钱的经纪人。
昨天忘了问你的电话,我的是这个,打给我。
林赛在纸上画了一个涂鸦,将他的电话号码用对话框圈了起来,还有一个早安的笑脸,他显然是第一次画这个,笔画笨拙又傻气。
我看得笑了起来,这就是我唯一的锚点啊……
我将卡片放进皮箱,免得打扫的清洁阿姨把它一并带走。此外,林赛也提醒了我一件事,作为新世纪的人类,我还没有手机。
看来要加紧弄一个了,还有衣服也要备上一套,总是穿着同一套衣服,会让人起疑心吧。至于这细高跟鞋,婚礼上穿一下我还能受得住,跑一下也没有关系,但每天都穿?还是把我的脚砍了算了。
我提前查看了去手机商场的地图,顺路标出了超市,我记得这家超市有我喜欢穿的牛仔裤,料子舒适,便宜又正好合适我的腿型。在我从柯蓝那儿听到它提交了破产保护,所有商品都可能绝版之后,我开着他的跑车开到最高限速,冲进商场里,一口气储存了二十条。
现在我还不用担心它倒闭,这倒是一个安慰。
酒店前台有免费赠送的城市地图,出去时我顺手拿了一份,在的士上研究了一番。
我给了司机足够多的车费,足以让他载着我去各个地方,这是最便捷的方式。手机卖场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里面有各种专柜,鱼龙混杂,十个顾客里总有一个是小偷。
我在一个摊位前发现我还可以买那种一次性手机,无需身份证明,我不知道京华给我的身份证有多真实,但想到之后要解决的事,我还是买了那样一个手机。
回到的士上后,我给林赛发了一条短信:书展顺利。这是我的电话。
发完之后,我看到路边有一个绿色的邮筒,便让司机停了车。我把京华的信放进去,希望它不会在路上丢失。
下一站轮到了超市,我将需要的都备上了,包括一双雪地靴,我讨厌它毛茸茸的样子,但万一下雪了,它就是保暖利器。除了那次牛仔裤大采购,我从来没有这样大扫荡。
我将东西全部扔进后座,让司机载我回酒店。
下车后,我犯了一个大错,我的双臂上挂着十来个袋子,右手拎着皮箱,怀里还抱了一堆,却没有叫门房帮忙。因为我并没有看到任何门房。我抱着纸袋走向电梯,不用说,纸袋和我一起卡在了电梯口。我硬着头皮挤进去,接着便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声音,某个不争气的袋子坏了。
我悻悻地退回去,低头去看纸袋在哪,结果引起了骨牌效应,我怀里的纸袋也一同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