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今日,陆贾的心情甚好,自醒来便有条不絮,洗漱用膳,整理着装。
他这身白蓝色衣袍是自家布防特意定制的,款式虽不算新颖,但却特意选了质地轻盈的布料制作,微风一吹,便能衣袂飘动,宛若出尘之姿。
“还不错。为了此番观莲诗会,我可是做足了准备,定能让那群笑话我的凡夫俗子刮目相看。”
陆贾看着铜镜中的身影,胸有成竹。继而又觉得手上少了些什么,便唤来家仆,去库房取一折扇来。
永安虽不是什么大城,才子佳人却也有不少。观莲佳节只是泛舟,游湖未免单调,何况此日佳人淡抹红妆,相邀碧水湖畔,正是展现才德的大好时机。
观莲诗会凡永安城满十五岁青年男女皆可参与,来的大多是富家子弟,也不乏书香世家,以及寒门才子。
去年的诗会上,陆贾斗诗,对联,皆败落他人之手,观莲节后仍作了他人闲时话题,被嘲弄了好一阵。
“少爷,你要的扇子。”
家仆取了折扇返回,躬身,双手捧了送到陆贾面前。
陆贾拿了折扇,展开,眉头一皱,把扇子朝着家仆前胸砸下。家仆猝不及防,折扇“啪”得一声摔在地上。
“这种破扇子也配得上我?去把那把拿来,装在檀木盒子里的那把。”
“可是老爷说……”
“我可是他儿子!他的就是我的,你管他说什么!你若不愿听我的,过了午时就收拾收拾滚吧。”
“少爷,我,我这就去!”
家仆面露惧色,抓起地上的折扇便跑开了,只恨自己只生了两条腿,跑得还不够快。
陆贾冷哼一声,恢复从容的神色,整理仿佛因方才之举而乱了几分的行装。
他没有看见的是,那家仆跑着便绕了个弯,朝着陆丰城所在的正堂而去。
司南家,四小姐住处。
鸿元匆匆而入,见司南静如的房门紧闭,便收了急切神色,止了步子,在台阶下静候。
房内,司南静如对镜梳妆,独自一人。她看着镜中添了淡妆的面容,思绪有些恍惚。
“奶娘,静如十五了,你在天上,可看得到?”
司南静如喃喃,侧了头,想到什么,忽地笑了,带了几分自嘲。
府中人皆知今日是观莲节,又有几人知她生辰,也是这一天。
她是司南府的四小姐,但生母走得早,由奶娘养大。奶娘人善,视她如己出,可架不住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仆,为护她不受欺凌,得罪了大夫人,被家仆杖毙。
她才五岁,摸着奶娘冰冷的手,第一次直面死亡,只觉得心里丢了什么东西,又被什么东西塞满。
五岁的孩童,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却学会了沉默,隐藏。忍辱负重多年,她展现出的与同龄人不同的狠辣,引起司南雄风的注意,她才终于不必过着需与家仆争食的生活。
但要在司南家争得一席之地,仅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司南家向来崇尚中立,甚少主动挑动事端,实则对与自己鼎立的云府和陆家虎视眈眈,时刻准备伺机而动。
这一次挑起两家斗争,都是为了得到司南雄风信任,同时证明自身,取得与大少爷司南凯争夺下一任家主之位的资格。
世家虽多长子继承家业,但司南家这一脉,身为正妻的大夫人久未生子,司南家无嫡,自然免不了多生争斗。
梳妆完毕,司南静如端坐片刻,起身,移步门边。
门外的鸿元听见开门声,连忙躬身,恭敬地唤了声“主子”。
“陆家有动静了?陆丰城那个家伙打算怎么做?”
司南静如出言询问,款款走下门前的台阶。
“安插进去的人传话,陆丰城已经准备好今日安排人手,前往云府要人。”
“云府那边呢?”
“这……云府内部的安排不是很清楚,不过云傲每年观莲节都会带他的夫人出去游湖,应是不在府中。”
鸿元回答得小心,一边瞧着司南静如的脸色。他尝试在云府安插自己的人,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看见司南静如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表露出恼怒或失望,鸿元的心稍稍放了放。
“继续盯着。还有,陆九的信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该完成的事尽快做好,别拖着。”
“是。”
鸿元继续自己的任务,快步出了院子。
事情正朝着安排好的方向发展,司南静如心情好了几分,唤来方才遣退的两名侍女,朝着府外而去。
今日府中安排是参加观莲诗会,可那种东西她是不在乎的。离诗会还有段时间,足够她为自己的生辰做些事情。
不多时,司南静如的出府的消息被侍读小厮带到司南凯耳边。
“今日是她的生辰,出府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自从爹给了她自己的院子,她每年都是如此。”
司南凯看着自家小厮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的严肃的神情,不由笑了,目光落回手中书卷,翻了一页。
“公子,那四小姐可是您继承家业可能存在的最大的对手,我怎么能不帮你看着点她呢!”
小厮见司南凯不以为然的神色,不由替他着急。
“木心,小题大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还有,你可是我的侍读,说话注意点,隔墙有耳。”
“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公子,这几月,家主的目光落在四小姐身上的多了起来,我这怎么能算小题大做?请公子指点。”
见木心不依不饶,司南凯暂且停下阅书,对他言。
“木心你可知,静如虽是心思缜密,也够狠辣,但她有件永远不能拥有的东西。”
“公子说的是,权限?”
木心略加思索,似乎明白了司南凯的意思。
见木心如此明理,司南凯眼里多了笑意,赞赏地点点头,接着道。
“不错。我虽不为嫡长子,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我们调动府中人手调查她的任何事,但她却不能得知我一分。这个差距,不是此时的她所能弥补的。”
语毕,司南凯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回书卷。
木心见此也不再多言,静候一旁,心里想着未时开始的观莲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