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溱王八.九岁就去了军营,十一二岁就上了战场,且每战每嬴,令周边小国皆是闻风丧胆,连七国之首的祁国大将见之,也要礼让三分,怎么会……。”夕妃满腹疑惑。
“娘娘聪颖过人,就该知道,我既然将这样的王爷带到您的宫里来,已经足以说明了很多的不可说,不是?”年玥含笑接过正匆匆进来的老嬷嬷手里端着的托盘上几碟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糕点,搁放到了秦放面前的茶几上。
有了糕点,秦放便作出一副很欢喜的模样,欢乐的对付起了这一碟碟点心。
纱帐里头的夕妃沉默了一会子,才幽幽道:“本宫,明白了……。”
既然她溱王妃已经知道了她必定以后要和皇后成为对战双方,而她溱王妃也是皇后要对付的人。
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溱王妃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带自己不利的东西过来?要带的,只是对她有利的筹码。
既然溱王这个身为皇后的亲儿子都会变成能有利她夕妃的筹码,这能说明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溱王已经与皇后势不两立。
而能让一对母子势不两立的原因,已经在溱王现在的身上,体现的明明白白。
老嬷嬷是个老人精,比夕妃想得快,想的早,故此,现下瞧着秦放那孩子般粗心大意贪吃甜食的傻气样子,不免长吁短叹,眼眶湿润起来,“虎毒不尚且不食子啊……。”
“这世间,比老虎恶毒之人,比比皆是。”嘴角笑靥渐渐冷却,年玥就这么静静的瞧着秦放,时不时的拿起手里的丝绢为他擦拭嘴角的糕点沫子。
这一提及孩子,纱帐里头的夕妃这才从这震惊中醒过神来,说话都开始恐慌颤抖了起来,“那我的泓儿该怎么办,我的泓儿……。”
皇后如此蛇蝎心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这么对待,更何况,是她这个皇后现下眼中钉的儿子?
“是啊,王妃,我们娘娘该如何是好啊?别人以为我们娘娘圣寵正浓,无人胆敢造次加害,可,可王妃您要知道,我们娘娘没有背景家事,除了皇上再无任何的倚靠,以前皇后这棵大树现在却是最大的敌人,可皇上毕竟每日忧国忧民,又还有后宫三千佳丽需要雨露均占,只怕就算保得住我们娘娘一时,也难保得住我们娘娘一世啊……。”老嬷嬷越说越是心惊胆战。
“所以,你们需要帮手。”端起另一杯茶,揭开杯盖儿,往碧澈的茶水中轻轻吹拂一口,“一个,能帮娘娘您稳固地位,能在宫里边儿,帮您解除后顾之忧的帮手。”
话落,绛唇微张,轻呷了一口清茶,茶香在唇齿萦绕,沁人心脾。
“王妃的意思是,让娘娘在宫里边儿找人结盟?”老嬷嬷诧异追问。
纱帐里头的夕妃,却在沉默。
“怎么,夕妃娘娘这是舍不得现下一人独占鳌头的圣寵么?”年玥挑眉,嘴角上翘,蓝眸斜睨纱帐处。
后宫的女人哪个没有贪慕虚荣之心,哪个不是为了圣寵挤破了脑袋,甚至丢了自己的小命?
现在突然让人来平分自己一人独占的寵爱,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就算是这人换了自己……
想到此,年玥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秦放。
“娘娘……。”老嬷嬷担忧的也望向了纱帐处,苦口婆心的劝慰,“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啊娘娘……您要为小皇子的安危和将来着想啊娘娘!”
一听到老嬷嬷提及自己刚刚九死一生才诞下的麟儿,纱帐里头一直沉默不语的夕妃银牙一咬,泪却不受控的从眼眶滚落而出,“我,我答应,我答应……。”
皇帝虽然确实是老了,但对于她这个从未被人如此寵爱过的小女子来讲,她早就把皇帝视为了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最温暖的全世界。
可现在,她却要把自己的世界主动瓜分给别的女人,让她怎能心甘,怎能。
可是,却又不得不能。
她现在刚产下孩子,不管是身体的虚弱,还是现在独占鳌头即将成为整个后宫众矢之的的太多明枪暗箭,都令她对很快袭来的风雨,没有多少的抵抗力。
溱王妃说的没错,为今之计,只有这找盟友这一条路。
“恕奴婢多嘴,王妃您是看上了宫里边儿的哪位娘娘,或是小主贵人?”因了夕妃的答应,老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忙对年玥开始讨教,这能快些找到人联手就快些找到,这样才能尽早达成共识。
“都不是。”放下茶盏,年玥抬眸,对老嬷嬷神秘一笑,赶在老嬷嬷疑惑开口前,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
“这……王妃既然已经安排妥当,奴婢与娘娘,就等王妃的好消息了。”老嬷嬷感激的对年玥福身施礼。
年玥优雅起身,将老嬷嬷虚扶了起来,“以后还需仰仗嬷嬷与娘娘的地方还很多呢,我也在这谢过嬷嬷与娘娘了。”
说完,便收回了双手,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秦放招了招手,“夕妃娘娘累了,我们就不要再叨扰娘娘休息了,王爷,我们这就回府吧。”
秦放像只两腮鼓鼓的小仓鼠,眨了眨乌秋秋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话含混不清,还时不时喷出点心沫子,“诶,可是,可是放放还没见过小弟弟呢!”
“小弟弟才刚出生,见不得风和生人,等小弟弟长结实了,我们再来瞧好不好?”扫了一眼因秦放的话而眉心蹙起的老嬷嬷,年玥知道老嬷嬷终究是不会放心秦放的,怕秦放会对小皇子不利,故她便先开口为老嬷嬷和夕妃解了这个围。
自然明白年玥用意的老嬷嬷,立刻对年玥投去感激的眼神。
秦放闻言,立即像泄了气的球一样,鼓着腮帮子,肩膀和脑袋同时耷拉下去,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好吧,真拿这娇气的小弟弟没办法……。”
年玥听他这么说,又配上这可爱小老头儿的模样,因为习惯了他总是这样的关系,就只觉得想笑。
老嬷嬷和纱帐内原本愁云惨淡的夕妃,皆是嘴角略带抽搐。
什么叫做娇气,这词是用在闺阁小姐身上的好吗?
一番捣鼓,把桌上四五碟还剩下半多的糕点全部倒进腰间挎着的一只绣花布袋子里,然后秦放才站起身,拉起年玥的小手就往门外走,“娘子,那我们快回家吧!放放好想小白,放放要把好东西跟小白一起分享!”
他决定了,与其和那只长毛畜生作对,倒不如把它给哄好了,以后能多少听他的话一点,别总是坏他好事,唔,要是能帮他,那当然最好不过。
当然,这些糕点实在甜的他想吐,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吃了,可又不得不作出这副爱吃甜食的孩子样子,啧,只好拿回去便宜小白来消灭干净咯。
年玥对秦放这竟然揣了个口袋以方便随时打包带走的行为,还和从来都看不对眼的小白要玩小伙伴分享游戏,实在有些汗颜。
她一面抹汗,一面对要送自己和秦放的老嬷嬷尴尬笑着摆手,“不用送了,你就好生照顾夕妃娘娘吧……。”
“那,奴婢就在这恭送王爷王妃。”老嬷嬷听言站定,驻足在原地,为两人渐远渐行的背影福身施礼。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前时,老嬷嬷才长叹一口气,一抹额角滴出的冷汗,“这样的天子骄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本宫倒是以为,嫁给成了这副模样的溱王的溱王妃,才着实是可惜了……。”纱帐内,夕妃幽幽发出一声伤感的叹息,“何况,还有个那时时刻刻都想置她于死地的婆婆。”
“这溱王妃确实机智过人,善会洞察人心,是个生有一副长歌心肝的睿智女流,可过慧必折,所以……。”老嬷嬷噙起意味深长的笑,转身朝里头的帷幔纱帐里缓步走去,“奴婢以为,王妃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嫁给与她截然不同的溱王,倒没有什么不好。”
出了春熙宫,一路倒是畅通无阻,顺利的出了皇宫,到了皇宫城门外,上了来时的软轿。
继续在同一顶软轿两人倒是坐的舒坦,却令抬起轿子往王府回走的轿夫们都苦哈哈了一张脸。
原本,年玥还想带着秦放这傻小子去‘探望探望’皇后,看看赔了夫人又折兵后的她会是个什么样子,顺便再‘开导开导’她老人家,聊表一下为人长媳的义务孝心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一想到秦殷那厮极有可能也在皇后那儿,她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少见秦殷一次,她就能少恶心一次。
权衡之下,她自然放弃,选了后者,离开了皇宫。
只是,这一路出来的未免太顺利,顺利的,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皇后是如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按道理说,她和秦放一进宫,她皇后这个后宫之主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对,就算不给她和秦放绊子使,那晦气总是也要找的吧?
竟然就这么任由她和秦放大摇大摆的进宫,顺顺利利的出宫,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她皇后窦箫宛那狭隘刻薄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