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言重了,奴婢不过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奴才,当不起,万万当不起。”老嬷嬷十分的谦虚,一直卑躬屈膝的,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被年玥扶起的手臂,十分有礼有度的退开了,像是怕自己会脏到年玥的手一样。
“嬷嬷客气了。”年玥很满意这位老嬷嬷,这样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人,才有足够的气魄和容忍力,做出大事。
难怪夕妃现在扶摇直上皇后预想的那么多,恐怕,这位老嬷嬷没少在左右帮衬。
只是夕妃爬了这么高,太过超出了皇后的预料之中,才会有了上一次的杀身之祸。
旁侧的秦放则乖乖的作出年玥事先交代的,不准随便说话随意言行的样子,抿嘴虽不语,却将年玥所有的一言一行皆看在眼里,暗自在内心腹诽。
他总算看清了,这个女人啊,向来笑的越是美艳芳华,笑的越是开心。肚子里的坏水,就越是够骇人……
“娘娘已经谢绝任何贵客,早早便在宫里等候王妃多时,不知王妃……。”老嬷嬷笑容可掬,微微抬首抬眼间,略略扫过年玥身边的秦放。
谢绝任何贵客?难怪这一路进来竟没看到一个让她碍眼的东西呢……一挑眉梢,年玥知道老嬷嬷这是要支开秦放的意思,于是笑着对嬷嬷作出请的手势,“本王妃与王爷一道去瞧夕妃娘娘,王爷可是想看小皇子的紧呢。”
她这明显是要带秦放一起的意思,老嬷嬷自然明白,故而踌躇了一下,不过,却很快就作出了结果,一边十分礼敬的应着是,一边在前边儿给两人引路。
然而年玥这个决定,却令秦放心底为之欣喜若狂,那无比的澎湃心情令他几乎要从他喉咙里跳将了出来。
她现在做事竟然再也不防他,还让他陪伴在侧,这说明什么?
这不正说明,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有所不同,不再是时刻防备的陌生人。
更说明,她已经准许让他走入她高墙耸立的地界,乃至内心,是不是?
三人拾阶而上,步履停在了精致宽宏的殿门前。
老嬷嬷一改适才笑容可掬的模样,一脸严肃的对殿里殿外刷着朱漆的宫女太监们一挥手,声音沉如水,“你们先下去吧,溱王妃与溱王乃是贵客,免得被熏着了。”
十几个太监宫女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应了声是,便鱼贯退了出去。
年玥观花赏景般的欣赏着已经快要竣工完成的涂漆,笑靥盈盈,“椒房贵寵,可是只有皇贵妃和皇后才有的待遇,本王妃,可真是要好好恭喜一番夕妃娘娘了。”
“虽然我们娘娘圣眷正浓,但我们娘娘说了,树大招风,应该越发低调有度行事。”老嬷嬷笑道。
“娘娘端庄淑慧,有度守节,无怪乎皇上会钟爱娘娘。”年玥一挑眉角,嘴角笑靥加深几许。
看来上次的教训已经让夕妃受到了教训了,若再不开窍,怕是也要枉费皇后当初看重她的一番心意了。
“奴婢代娘娘谢过王妃谬赞,王妃这边请。”听到年玥这番话,老嬷嬷越发恭敬有礼了三分。
年玥微微颔首,拉着越发像个乖孩子似的秦放一道随老嬷嬷穿过重重外殿,进入了内里的寝殿。
夕妃是今日凌晨产下的麟儿,所以现在还是很虚弱的,故,尚且还躺在了重重帷幔纱帐后头的睡榻上,只能从朦胧的雪白帷幔纱帐上看到夕妃隐隐绰绰的倒影。
“溱王妃与溱王,给夕妃娘娘请安,恭祝夕妃娘娘万福,十七皇子万福。”悄悄拉了拉秦放的手,示意秦放同自己一块行礼后,年玥便松了手,朝层层纱帐上依稀可辨的绰绰丽影福了福。
秦放默不吭声,随后学着其它皇子皇孙参拜时的礼数,略带生疏的抱拳朝夕妃施了一礼。
原本在听到年玥的声音还十分高兴夕妃正要撩开纱帐,可在听到年玥话里还带了秦放时,脸色微微一变,轻咳了一声,“两位贵客快些请起。”
“多谢娘娘。”听出了夕妃声音里生硬味道的年玥,嘴角微微上挑。
不管怎么说,秦放这傻小子到底是皇后的亲儿子,夕妃会有所顾忌,那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劳烦王爷随嬷嬷出去饮茶,本宫想与溱王妃,说些体己的话。”强忍对皇后的憎怒,夕妃还算对秦放颇为有礼道。
毕竟,溱王的功勋和威名摆在那儿,她夕妃再蛮横嚣张,也必定有所忌惮和收敛。
秦放装出不能完全听懂夕妃这话的纠结样子,一脸懵然的看向了年玥,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像怪可怜见的小动物在向年玥发出求救的讯号,大手重新一把拽住年玥的手,微微摇了摇。
年玥倒是甚觉这家伙此番模样甚是可爱,强忍住笑意,那丝绢故意掩了掩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干咳一声,“王爷在这无需害怕,有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听到年玥这话的老嬷嬷和里头的夕妃,有些不明所以的愣了愣。
只有秦放听明白年玥这是分明让他不要再装深沉的正常人,恢复成原来傻子模样的意思,眼底隐隐划过一抹愠怒。
这死女人,这是把他当小丑耍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用意。
她这分明是想让他露出痴傻本性,第一,好让夕妃对他再没有顾忌,第二,把他变傻的缘由有意无意的透露给夕妃,让夕妃知道,他这个被生母亲弟害的这般模样溱王,是可以站在她夕妃这边的。
哼,当然最重要的是,两方盟友合作,贵在诚信,他这个王妃娘子,算是把他是傻子的事情当成她现在最大的隐秘,然后来成为和夕妃摊牌坦诚相待的筹码,好让夕妃对她更加的信任有加。
试问你所谓的盟友,如果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还有什么对她不放心的?
真是越想越生气,这个女人现在居然把他变成了谈判的筹码!
一时间,适才还自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了她心里变成了她自己人的秦放,好心情一扫而光不说,心里郁闷的要死,偏偏,身体又是爱本能的犯贱,再不高兴,还是要帮她把这出戏演下去,立马恢复傻子本性,嘟嘴撒娇立马齐齐上阵,“娘子,人家不想喝茶,人家想陪娘子看小弟弟了啦~”
生气归生气,其实他挺好奇的,这个死女人要和夕妃结盟,究其原因,到底是想报复皇后与如妃这次的联手陷害,还是,想对付这两个人?
报复和对付,完全是两种概念,一个只是以牙还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对付的话……那就包含了太多的目的性了。
当看到这样的秦放,那老嬷嬷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去了,纱帐里头的夕妃,更是差点没忍住,一把将纱帐掀了开,好看清外头与年玥一同来的,这个说话像个小孩子似的男子,到底是不是那个在战场叱诧风云的枭雄。
年玥早就料到二人反应必定十分之大,却仍自顾像平常那般,甚至更甚的安抚起了秦放,不是温柔的替秦放擦拭额角未曾在的汗珠,要不是就是替秦放扣起了衣襟扣子,“王爷就坐到那椅子上,再等妾身一下下可好?妾身呆会儿回府就给王爷最爱的榛子酥,一大盘呢。”
“真的吗真的吗?!”内心抽搐,面上却还要死撑替这死女人演戏的秦放,一听到榛子酥便是两眼放光,嘴都笑的快要咧到了耳根子后头,像个乐坏了的孩子。
“当然是真的。”说着,年玥便转头看向了渐渐从震惊中很快反应了过来的老嬷嬷,红唇一弯,“嬷嬷,就劳烦您去厨房要些可口精致的甜食过来,我们家王爷,现在就喜欢吃这些个东西了。”
“是,是。”老嬷嬷有些惊魂未定,连忙应着是,快步朝门外退了出去。
毕竟,得知溱王变傻一事,这可是件不小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万一说是从她们这春熙宫泄露出去的,只怕,皇帝再寵爱夕妃,也定不会轻饶了去。
溱王是国之栋梁,他一旦有失,就势必会动摇国之根本,试问,一个后宫妃子和一国之本比起来,孰轻孰重,皇帝岂会不知?
这也正是秦殷为什么如此憎恨秦放,却并不拿秦放变成傻子这件事来攻击秦放,也没有干脆杀死秦放的最大原因,因为溱国根基受损,对他秦殷这个储君,没有半点的好处。
夕妃不是笨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曲折,只得深吸一口气,生产过后而略略发白的脸上,表情十分的复杂,不知得知这样的秘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声音都有些发颤,“溱、溱王妃,溱王这到底是?”
“没什么,只是传言他受伤是真,残废是假,变成了痴儿,才是事实。”拉着秦放行到外间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年玥端起岸上的一杯清茶吹拂了几口清风,这才递向了秦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