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霍启晨按着额头,背过身。
“你以为我想继续呆在这?”顾轻轻转身就走,推门的时候‘蓬’的一声,拉上门的时候仍是‘蓬’的一声。
她刚走出大门,他也跟着出来了,僵冷着脸,“这里没车,我顺路载你,车上你别跟我说话,到了市区你自己搭计程车回去!”
霍启晨把顾轻轻送到了路口就让她下了车,不为别的,他只是怕两人再吵下去会伤了感情。
顾轻轻在车上忍住了不一言,尽管她还有很多的话要说,甚至也想问他为什么手机打不通,但终归是被那张冷脸给气到了,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她刚下车,霍启晨就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就一个月,一个月而已,他就失去了她了,什么感情会这么不可靠?!
顾轻轻边走边哭,不小心又撞上了铁门,她没感觉到痛,只是很不甘心得想:说我不守信用,走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打算娶我?手机关机,还对别人笑得那么暧昧,没多久又向世人宣布即将要结婚,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靠不住?!
他们都觉得对方靠不住的同时,也很伤感,毕竟他们以后便形同陌路了,这才是他们最不愿意,最放不下,也是最不甘心的!
隔天
宋翊把沉重的行李搬进陈琳的宿舍。
顾轻轻和她拆了箱子,拿出床单和被套,开始铺床,寝室里其他的三个女孩也都热心得帮她们把桶和盆放进卫生间里。
忙活了半小时左右,该收拾的都收拾了,顾轻轻才把一只软软的大绒熊放到单人床上,又拿了张卡给陈琳,“这只大熊是我特意买给你占床的,平时也能陪陪你,这卡里是学费和生活费,生活费是在你找不到工作时应急用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她接过宋翊递来的袋子,从里面掏出几盒费列罗巧克力一一分给寝室几个女孩,并对她们说,“我是陈琳的姐姐,以后还要烦劳你们在学业上多多帮助她。”
其中一个身材苗条,小麦色皮肤的漂亮女孩眨了眨灵活的双眼,跟顾轻轻玩笑道,“那可不成,陈琳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还有个如此英俊体贴的姐夫关心,我们可是会嫉妒得要欺负她呢。”
语毕,寝室里的女孩也跟着她笑了。
陈琳站在床边,看着顾轻轻,眼眶瞬间湿润,她走上前拽住了她的手,“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等我日后拿到了奖学金,就去德国看你!”
顾轻轻安抚得拍拍她的手背,“行了,我不是要等到下个月才走吗?你周末还是可以回来的,在这安心学习,可不能三心二意!”
陈琳还是有些不舍,又怕自己的小孩子气会让宿舍的室友们取笑,便用力点点头,眨眼把感动的眼泪给收了回去,然后挽着顾轻轻的手送她和宋翊下楼。
驶离艺术学院的大门,路两旁参立了两排翠郁的梧桐树。
顾轻轻想起了当初就读的大学,路边也是栽了梧桐树,周末的夜晚,她会挽着宋翊的手踏过地上的树影,偶尔有枯黄了的叶子落到肩上,抖落前都会被宋翊拿掉,那时他的每个动作都是宠爱着她的,她愿意跟他就那样静静得走下去,希望校门永远不要关,希望明天永远不要亮起,希望那条路长长的,永远没有尽头…
但那也只是她的希望而已…
如今来到一条相似的路,她坐在他的车里,看着他开车时每个娴熟的动作,得空时他也会问她,“累吗?累就睡会,到了我再叫醒你。”
这次,他们是不是能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下午三点,他们约了徐阳,也是他们最后一个要相聚并道别的人。
回到市区,时间尚早,顾轻轻说,“直接去徐阳家吧,回来后就没见过他,这次该多点时间相聚一下。”
宋翊答应了,于是把车开到徐阳所住的公寓楼下。
这楼是十多年前建成的,有些老旧,白墙上到处是斑斑的黄色水迹印子,尖尖的屋顶,木头扶手刷了黑色的漆,走道间的墙是空的,只造了铁栏杆,若是有小孩儿经过得特别小心,贪玩一点,没准就会从缺了口的铁栏杆里跌出去了。
这样的楼是B市如今经济腾飞的见证,最初的有钱人都住在这里,等地产商盖了新楼便都搬走了,然后再租给普通的工薪阶层住。
徐阳住在六楼,敲了许久的门,里面才传出一声粗声粗气的‘问候’,没一会门开了,酒气醺天,徐阳脸红得跟关公有得一拼,身体贴在门框上,含糊不清道,“是你啊,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说完他自个儿便往前倒栽下去,宋翊松开顾轻轻的手及时扶住他,又是抱又是拖得才将他扯到了沙发上——
屋里可真够乱的!
顾轻轻看到茶几上的一堆空啤酒瓶,木地板和电视机屏幕积了厚厚的灰,两只黑袜子被扔到一南一北的角落里,鞋子也东一只西一双的,报纸、各种单据飘得满屋都是,她想,这男人也邋遢得够有水准了!
宋翊转个身看向她,“他估计还要有一会才能醒,你看这屋里乱得,要不我们出去先找个咖啡厅坐坐,等他醒了再上来?”
“你以前跟他也差不了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就别嫌了。”
说完,顾轻轻挽起袖子,从地上捡起个方便袋,走到桌前把酒瓶子装进去,“趁他睡着这点时间,我给他收拾一下。”
徐阳醒来的时候,顾轻轻在厨房里刚用洗衣粉拖完地,还没用清水冲洗,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骂声,她扔了拖把冲到客厅,正看到徐阳暴瞪着双眼——
脸和脖子活像烧红似的,揪着宋翊的衣领一拳正中他清俊的脸上!
宋翊因突如其来的攻击傻愣了,徐阳又趁势将他推到墙边,捏了拳头,踩过矮茶几跟着又要揍他,顾轻轻反应极快得抱住徐阳的胳膊,大声质问,“你耍什么酒疯,好端端的突然打你表哥做什么?!”
徐阳这才冷静了些,但脸上怒火半点未消,手指着宋翊,“轻轻,我已经忍了好多年了,现在如果我还能忍,我TM就不算是男人!”
宋翊趁空整了整衣服,走上前擒住徐阳的双手,将他拖到沙发上制住,“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还要动手?如果你不是我表弟,我今天非揍得你喊爹!”
徐阳的头被按在沙发上动不得,怒气憋得脖子上一条青筋突起,“我早就说过想揍你了,你TM别装成没事人,你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宋翊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顾轻轻,试图跟徐阳讲道理,“不就是轻轻跟我出国,你以前都能忍现在就忍不了了?何况你爱的是谁你心里清楚,继续纠缠过去有意义吗?”
徐阳一听更怒了,挣扎几下,但喝过酒没什么力气,只能拼命得摆动脑袋,大吼,“我说的不是轻轻,是陆曼!她怀孕半年了,你不知道?那是你的种!”
语出惊人,宋翊怔怔得松了手,徐阳趁机站起身,把他推到沙发上,没功夫理茫茫然的顾轻轻,指着他的鼻尖大骂,“我昨天才找到她,看她大着歌肚子,妈的,我当时还高兴了一场,以为是我的种!谁想她吱吱唔唔半天才说按日期算那孩子是你的,她还说是个儿子,几个月后生下来的就是个健康宝宝!”
徐阳骂完两行眼泪滚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颤抖的双手抱住头,语气无比痛苦,“妈的,这算怎么回事?我跟她第一次滚床单的时候那孩子就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我们在一起才三个月,三个月啊!这孩子…这孩子眼看就快要出世了,你让我又怎么去面对她?怎么面对她的孩子?!”
顾轻轻总算听懂了,身体晃了几晃,险些跌坐在地上。
而此刻宋翊忘了她的存在,这个意外等同于一个威力无比的炸弹在他胸臆间爆开来,炸得他魂飞魄散,大脑空白!
陆曼有了他的孩子?!
这…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碰过她啊!
况且跟她同居的那段时间里他除了有几次喝醉了回家之外,根本就没…
等等?!
难道…
难道是那几次醉酒中,他克制不住得把她当成了顾轻轻?!
他越想,心头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难怪她会突然一声不响得离开我,原来是没办法面对我,也怕你知道!可她糊涂,这孩子怎么能留下?她就是被自己写得那些小说给害的,没常识!再加上没什么人生经历,只知道寻找一份没有杂质的真爱,昨天看到她都是脸色蜡黄的,全身上下浮肿,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着我都心痛!”
“她现在在哪?”宋翊眼神空洞得问。
徐阳抬起头,一时语塞。
“我问她在哪儿?快说!”宋翊提起他的领子大声得又问了一遍。
徐阳说了个地址,他重复确认了一遍后拔腿就冲了出去,他忘了还呆愣在客厅里的顾轻轻,下楼才想起于是又跑上来,语气急急,“对不起轻轻,我现在得去见她,我要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徐阳忙附和。
一栋和徐阳的公寓差不多老旧的房子里,简单的几样家具,屋里甚至连饮水机都没有,只有那种插电的水壶,壶口冒出一股白雾般的热汽。
陆曼提起来倒进三个一次性纸杯里,正要端给他们宋翊便起身接了过来,“我来,你歇着吧。”
陆曼的脸像是大火煎过了的鸡蛋,脸颊和鼻梁起了些茶褐色的妊娠斑,她不安的坐在沙上,低着头不说话。
顾轻轻有些内疚的看着她,那个曾在宴会上眼眸澄澈,性格率真的女孩,此刻竟变得如此憔悴,判若两人…
陆曼鼓了些勇气才抬起头对顾轻轻勉强笑笑,“好久不见了顾小姐,对不起,我说话不算话,这次没准备好小说送你。”
顾轻轻抿了抿唇,“没关系,我去书店买也一样。”
“嗯,但那都是过去出版的,我现在暂时不能写书了,电脑都不敢开呢。”
陆曼眼神黯淡,那双澄澈的眸子如今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最能让人读出的便是生活中的苦难使那眼眸不再坚定明亮。
“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宋翊关切得问。
“之前写书的稿费还有些,我那房子已经租给别人了,现在住这里便宜些,省着点花,靠两套房子的差价是能凑合着过的,也许等孩子大一点了,我还可以继续写小说。”她低声道。
宋翊一阵心疼,以前的她都是饭来张口,家里条件好,除了写写小说外,并不需要操心生活,视钱财如粪土。
而今,她也得为了孩子的未来打算,即便有积蓄也不敢乱花。
“你家人呢?他们都不管你的吗?”他问。
“我爸妈不同意留下这个孩子,就连我表哥表嫂也要我拿掉,可我舍不得,就跟他们决裂了,爸妈气得到到现在都不肯见我。”
陆曼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悔,她并不掩饰,接着道,“其实我真悔了,当初真该听他们的话,我以为自己能做个快乐坚强的未婚妈妈,可生活并没那么简单,邻居知道我一个人独居,他们看我的眼神也不友善,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什么家务都要自己做,不知道有多累,这跟我以前写的看的,受尽宠爱跟呵护的准妈妈截然相反,现实是这么的残酷,可现在即便我想拿掉也晚了,我都看到过孩子的手和脚了,不能拿了,也真舍不得拿掉…”她说着说着把脸埋到双臂里,嘤嘤啜泣起来。
徐阳正想上前抱住她,但宋翊动作更快得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顾轻轻看得心里难受,索性不看了,盯着自己的脚尖,偶尔也把眼光移到阳台上,那里置放着一个天蓝色的婴儿车——
然后她走了,没人察觉到她的离开。
晚上宋翊只给顾轻轻打了个电话,说这几天有事要处理,顾轻轻心知肚明是处理什么事,她也不问他,爽快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