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松神情一凝,似乎就要一剑将强弩之末的余一衫斩杀,然而,此时,异变再度发生!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剑芒突然冲入对峙的两人,直取北海松而去。速度之快,纵然狂妄如北海松,也是心中一凌,举剑去挡,奈何方才他在破解余一衫的红尘一线之时,自封了武脉,虽然对上余一衫,仍是压倒性优势。但是遇到这剑芒,却劣势尽显。
古剑在触到那剑芒的刹那,隐含在其中的暗劲便沿着剑身袭向了握剑的手,一股巨痛随之传来,他强行去握,却仍是没能握住,长剑脱手而出。
一个黑衣身影瞬间袭来,直取那苍朴长剑。北海松怒极,自己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今日竟然被人夺了剑,若让他夺走,那真是奇耻大辱!
怒喝一声:“贼子敢尔!”一掌击出,直袭来者而去。
这一片变故来的太快,余一衫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而他却在这一瞬间,戾气横生,“无论是谁!一起陪葬!”
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说这个变故还不足以影响到处在一种奇妙而又平静状态下的余一衫,那么接下来的变故,却是让他整个眼睛似乎都瞪了出来。口中的清疏笛也差点再次坠地!
只见原本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冉倾城,就在黑影到来的一瞬间,突然起身,双指再次翻飞,原本破碎的困兽之斗,似乎褪去了碎裂的外衣,暗藏其中的更细的丝网,再次露出狰狞的爪牙!
“一衫!集中目标,对付那个黑衣人!”事情已经来不及解释,冉倾城大声喝道。
余一衫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只是这梦有些刺激的过头了。但是他也当机立断,本能地选择相信冉倾城的话,渐凝成形的漫天落雨,就在一瞬间倾盆而出,直取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似乎察觉出不妙,但是正欲逃脱的他却是受到了困兽之斗的阻挠,一时竟难以脱身。于此同时,万千雨珠无差别的淋落而下,就在雨珠沾到身体的一刹那,一股暗含凶险的天地之息,随着毛孔侵入了他的身体。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一声暗爆,顿时似乎浑身上下的暗劲同时爆发,撕裂着他的全身。而同时被淋的北海松却丝毫未损。此招正是洗涤苍天,只要被淋者受到余一衫的引爆,暗藏在雨水之中的天地之息便会瞬间爆发,生机难寻。
而那黑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恶狠狠地看了三人一眼,怒握长剑,似乎要做最后一搏!
“小心!这是舍命一搏!”方才还是生死仇敌的北海松长呼一声,连忙后退数步,脱离了近身搏斗的范围。
“统统死吧!”那个黑衣人神色狰狞道,将毕生功力皆汇聚于剑上,登时剑芒万丈,横扫三人而来。
北海松长喝一声,竟是在这一瞬之间冲破了自身封印的武脉,恢复武息的他全力一掌,直接对着剑芒而去。
冉倾城也是当机立断,直接收回了困兽之斗,退回余一衫的身边,余一衫也是与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有灵犀,直接将未用尽的天地之息尽数吸入清疏笛中,又通过清疏笛,转入冉倾城的体内,有外力相援护的冉倾城,顺利的划出了一片咫尺天涯。
掌劲与剑芒相遇,首当其冲的北海松连退数步,口呕鲜红。而那黑衣人则是直接飞了出去,坠落于地。手中长剑也脱手而出,跌落在一旁。
两者相碰的余波向余一衫和冉倾城涌来,但是得幸冉倾城划出的咫尺天涯,两人只是被震退数步,并没有再度受伤。但是一波接着一波的高强度战斗与负伤,两人此时虽是未添新伤,却是旧创难平,此时也是动不得半步。
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四人一人身死,三人重创的情况下,隐匿在一旁的第五个人出现了,他并不管场中的众人,直接一个闪身,到了长剑坠落的地方,拿起剑,便飞速离去。
北海松正欲追,却是又一口朱红呕出,身体半跪于地。而这一个瞬息之间,那人便已失去了踪影。
一切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余一衫尚未反应过来,强行施展洗涤苍天的他,就突然双目一昏,直接晕了过去。而冉倾城此刻也好不到哪去,直接倒在了他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余一衫觉得天地一片旋转,浑浑噩噩之中,他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律魂最强大的一点,便是恢复能力。就算深陷昏迷,律魂也会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之息,纳入体内,修复受创的身体。
入目所见,自己躺在一片石台之上。左手也似乎被什么压着一般。他强行挣扎了几番,却是没能抽出。转头一看,却发现原来是冉倾城静静的躺在他的胳膊上。
而冉倾城也被他的这番动作弄醒。睁开眼,便对上了余一衫的双目。刚想说什么,脸上却是又浮现一片几乎病态的潮红,似乎又要呕出一片鲜红。余一衫见状,连忙按住了她的手,将自己体内的律魂辛辛苦苦积攒的一些养生之息尽数度到了冉倾城的体力。
果然,经过这股气息的入体,冉倾城脸上的那略显病态的潮红渐褪了几分。神情也缓和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余一衫的左臂上。而余一衫也正侧着身,为她度气。她只觉得两人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距离,自己似乎都能听到,他那微弱的心跳声。
冉倾城挣扎了一番,却是无功而返,索性就不再理会,任由他摆弄。
良久,两人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一旁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醒了?”
两人瞬间惊起,艰难的坐了起来,便看到了北海松。此时的他虽然仍然是杂乱发白的鬓发,而眼神之中却是清澈透心,不复那时的狂态。
“北海松前辈!”余一衫也不知道此时的北海松,是敌是友。故而试探性的问道。
北海松在他们面前盘腿坐了下来。“好小子,能让我北海松吃这么大一个瘪的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老夫纵横天下这么久,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你那些奇怪的功法。小子,你是师承何人?”
余一衫见对方语言清晰明了,丝毫没有方才的狂乱,便知晓他现在应该是已经清醒了过来。便答道,“在下浩寒阁律主座下,四律之首余一衫。”
“原来是言无宿那个家伙。”北海松长叹了一口气,“五十年前,老夫便不如他。五十年后,老夫更是连他的徒弟都不如。老了。老了。”
余一衫心头一动。自己从认识律主开始,便只称呼他律主。而浩寒阁上上下下,无一不称他为律主,长久以往,他还以为律主的名字就真的叫律主呢。原来律主也有名字,叫言无宿。
一旁的冉倾城突然出言道,“北海松前辈,您的徒弟剑奴,确实非我等所杀,我等来此,便只见到了他的尸体。”冉倾城觉得,此时北海松正是最清醒的时候,也是将一切误会解释开的最佳时机,这才插言道。
北海松叹了一口气,“哎,自从那两个人出现后,我便知道你们也是被牵连进来的罢了。正如我那苦命的徒儿一般。”
余一衫心中一凝,问道,“对了北海松前辈,您不是已经。”
北海松凄凄一笑,似乎陷入了回忆一般:“当年老夫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四处招惹仇家。后来剑玄泣邀请我决战,我一直不服他,便前去迎战。也是那一战,让老夫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败的很彻底。”
“老夫败后,一心求死。但是剑玄泣却没有杀老夫。他问老夫,一个生命,活着便是不易,又为什么要以杀戮作为终点呢?老夫答不上来。他便拿走了老夫的剑,并告诉老夫,等老夫找到答案了,再去寻他,他便会用老夫的剑,成全老夫一死。”
“老夫苦思良久,却是突然想通了这句话的意思。随后老夫深感羞愧,便藏入这天限沼泽之中。剑玄泣知晓老夫的心意,便将宝剑给了老夫唯一的徒弟剑奴。并告诉剑奴老夫的藏身之地。差他将剑归还。一剑一命之约,就此作罢。”
“剑奴在把剑带来之后,并转达了剑玄泣的话之后,便离开了。后来却音讯全无。”
“直到数日之前,他狼狈逃入,已经是身受重创。老夫这才知晓,他这二十年来的遭遇。那太中城城主戎危楼,贪恋老夫宝剑之威,以为老夫已经身死,宝剑被剑奴所藏,所以暗中施展下流手段,将其囚禁。老夫心怒之下,便先叫他安心住下。一切老夫会替他讨回公道!”
“却不曾想。今日老夫正在为徒儿疗伤,却突闻有人潜伏的声音。老夫寻着声音追去,却被对方绕了一个大圈,随后消失。老夫这才惊醒,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仓促而回,回来之后便看到徒儿的尸体,随后。”
北海松长叹一声,“随后的事情,就不必老夫多说了吧。直到刚才那两个人影,朝着老夫手中宝剑而来,老夫便已经惊醒,只是无奈,自己的鲁莽,还是连累了二位。”
听完他的讲述,两人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故事的真相,竟然是这么一番模样。回想起站在广场上一脸正气的戎危楼,余一衫也第一次体悟到了,什么叫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