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儿来了,山洞里不宽敞,她从老虎身上下来,自己走进山洞,门口毫无障碍,像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为什么偏偏拦着自己?
生瓜蛋果然像是一只青涩的生瓜,带着几分懵懂,从倒下的铁栏杆中跨进来,收拾砸碎的碗片,再要拿到洞口去扔掉,可也被薄膜挡住了。大叫一声,马上躺在地上打滚:“不得了啦,我也被关起来了,我出不去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你们男孩子怎么就这德性?”桑葚儿与他擦身而过,鄙夷地说。
袁小子伸出巴掌将她拦住:“看起来,跨过铁栏杆的人就出不去了,千万别过来!”
“哟,你倒是沉稳许多了。”桑葚儿赞扬道,“这地方蹊跷,我根本就没打算进去。”
“那你怎么救我出去啊?”
“已经派了我的百兽兵将来了,为你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哩!”
话刚落音,袁小子就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响,山洞打通了,一群狐狸穿山甲蜂拥而至,桑葚儿连忙用稀奇古怪的语言喝令它们停止前进,一个个原路转回。
她这才对躺在地上哀哀哭告的生瓜蛋说:“哭什么?赶紧和袁小子一起往东跑啊!”
生瓜蛋这才站起来,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你怎么办呢?”
“我不能过铁栏杆,还是骑虎下山回家去呀,”桑葚儿说。
“你们都没吃的,我跑到你们家里去吃什么呢?”
这个小家伙,这么危难的时候还为我们着想,心地善良得很呢,只是看不起他软哒哒的性格,依然板着脸训斥他:“谁叫你到我们家去呢?你要比猴子跑得还快,赶紧回你的道观,最好抢在四个道士之前,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你了……”
还是家里好啊!终于逃出监狱,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觉睡得那个香啊,沉入梦乡那么绵实,第二天太阳晒屁股了还不想起来。
桑葚儿已经起身,烧好了早饭,还端来了一盆洗脸水,往堂屋的吃饭桌子上一放,推开他的房门,看他睡得像个小孩一样,腮边露出圆圆的酒窝,嘴角淌出了口水,“噗呲”笑出声来,扯着他的耳朵大喊:“老母鸡汤端上桌了——”
“在哪里?”袁小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跑到堂屋一看,桌子上只有一盆洗脸水,抱怨地说,“好不容易自由了,就不能让我多睡睡吗?”
“我倒是想你睡个安稳觉,可是有人不让啊!”
他一边洗脸一边问:“谁不让我睡觉?”
“就有那么些人闲吃萝卜淡操心,管天管地,管人家吃饭睡觉,还管人家拉屎放屁。”桑葚儿依然笑嘻嘻地说。
他洗了脸倒了洗脸水,坐下来吃饭,却只有一碗面糊糊,就问她为什么不吃,桑葚儿说自己吃过了,因为马上有一场仗打,所以一定要吃饱。
袁小子一惊,嘟着嘴瞪大眼道:“打什么仗?”
“看来,他们还很忌惮你的,并没有直接闯进来!”桑葚儿笑笑,“那个姓鲁的道士还问你起来没有哩。”
他已经三口两口把面糊涂喝掉了,惊恐地站起来,咕噜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晓得嘛,你把我救出来,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
袁小子奇道:“你怎么不怕?”
桑葚儿唏了一声,说:“怕有什么用,难道就因为我们怕,他们就不来吗?……”
“他们人多势大,我们怎么抵抗得住?”
“抵抗什么?”桑葚儿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弟子敢违师命吗?”
一听说师命,小子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了,跟着就跳起来:“难道师傅来了吗?”
“我哪里知道?不认识,我也没见过你师傅。”
袁小子没有法子,只好走出房门,迎头就看见两个道士,一个是大师兄,一个是鲁师兄,没有师傅啊,也没看见执事,心宽几分,两手抱拳,对他们见礼:“见过两位师兄。”
“师弟!你本事不小啊!”院子里,那个瘦高道士看到袁小子出来,皮笑肉不笑,冷冷地说。
袁小子抬头见说话的是自己的管事兼大师兄,旁边站着鲁道士面沉如水,眼珠急转,一边想着脱身之法,一边敷衍:“大师兄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快进来喝口水!”
刘青衣瘦骨嶙峋,笑起来脸上都是折子:“你那点小把戏谁人不知?洞口前面的结界挡不住你,你居然还能从山洞后面挖洞跑出来,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还不快跟我回去!”
桑葚儿已经做好了出来应战的准备,不愿意他们看见自己瘸着腿,坐在凳子上面,用脚蹬着移动到门口,扶着门框说:“拜托拜托,眼睛睁大一点,我这是庙吗?我们农家可没有和尚,不要瞪着眼睛说瞎话。”
咿,这小子已经不简单了,怎么屋里还有一个小丫头?长得水灵灵的,说起话来咯嘣脆,更加诡异的是,他们家板凳都会走路吗?鲁师兄单纯得多,看得有点傻眼。
刘青衣斜着眼睛瞟着她:“你是什么人?”
“她是我妹妹——”担心她受到伤害,袁小子一个箭步跨过去,拦在门前。
“不干她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只要你回去。”刘青衣对小子喝道,“你到底回观还是不回?”
“你们关他就没道理,他干嘛要回去呢?”桑葚儿理直气壮把他挡回去。
“袁小姐,你不晓得情况,”以为真是小子妹妹,鲁道士笑道,“让你哥哥先随我们回去,见了师傅,说不定就不怪你了!”
袁小子心中一凛:“师父让我回去的吗?”
“那是当然。”刘青衣洋洋自得地说。他却不知道,此时袁小子对师傅的失望与失落早超过了害怕与恐惧。
袁小子忽地面朝东山观,双腿一跪,眼泪涔涔而下,哽咽道:“师傅!您如真要捉徒儿回去,徒儿不能不听……”
桑葚儿就在他的身后,想拉他起来可是拉不动,就在他身边嘀咕了一句。
袁小子听懂了,跟着说:“您如亲自来,我一定跟你回去。可我信不过这大师兄!他冤枉徒儿,难道师傅你真要这样抓我回去?”
鲁道士侧过头不再看他,似是心有不忍,又似乎觉得好笑。
他的表情被桑葚儿看在眼里了,突然插嘴道:“他的师父是谁呀?总要交代清楚吧。你说回去就回去!凭什么呀?”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刘青衣白了桑葚儿一眼。
“大师兄,我这个当事人应该知道吧,莫非是执事?”袁小子恍然大悟。
鲁师兄回答道:“执事也是我们的师父,难道不能做你的师父?”
刘青衣白了鲁无一眼,似乎怪他多嘴。跟着强硬地说:“道长闭关,执事掌管东山观全部事务,每个人都得听他的。”
桑葚儿说:“你说的每个人是每个道士吧?”
“当然是我们每个道士哦。”鲁无忠厚,实话实说。
被她一点拨,袁小子马上醒悟过来:“我又不是东山观的道士,我只是师傅的徒弟,我只听师傅的。”
“好啊,你只听师傅的,是不是?”刘青衣忽地放声大笑,“我就知道你会抗命,执事也早想到了!”
说完呼地一声,从袖中抽出一道金色小旗,迎风一展,小旗乏出七色晶光,亮闪闪的刺眼睛,原来是一宝物。跟着说:“你在山洞里发威,四个道士都看守不住你一个小家伙,还有你的破锅铲子,还有你的神力,真是厉害得很呀。凭我之力,可能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有法器,我们也有法器,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旗吗?你既然是师傅的徒弟,应该在师傅那里见过吧?”
他这次说的师傅,一定是指何必子了,而且拿着他的令旗,袁小子虽然没见过这东西,但一定是什么希奇法宝了。难道真是师傅交与他来捉自己的?一时心中又惊又怕又怒又灰心,没想到,自己与师傅之情原来如此脆弱,两眼看着那金色旗子,一时呆在原地,两眼红润了。
刘青衣见袁小子的样子,知道他是怕了,手中七宝炼旗迎风晃动,空中呼啸有声。心中得意,不禁仰天大笑出声,道:“这是师傅的宝贝,七宝令旗,既然你听你师傅的,有令旗召唤,你回还是不回?”
“不要拉大旗作虎皮!就像你站在我们院子里,并不能说明我院子就是你。”桑葚儿又抓住了他的把柄,道,“即使旗帜是袁小子师傅的,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能是你偷来的呢?可能是你假传圣旨呢?可能是……”
“胡说八道!”刘青衣气得双脚直跳,“执事亲自交付于我,让我用它召唤你回去,这还有假?”
“看看看看,饺子没包好——露馅了吧?”桑葚儿更有道理了,“令旗根本就不是他师傅传过来的,说不定是执事偷了小子师傅的呢?说不定是你偷了执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