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了一下,像这样目标显著的桑树还真的没有。
她并不太热衷于用藤索定方位了,因为有更好的办法。但那办法也只是个设想,是否行得通难说。这边呢?重新备齐又需要很长的时间,底下的人还等着挖洞呢,藤索往底下拖的过程中,是不是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既然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暂时还是不要说吧,先把这事情查清楚。
桑葚儿总觉得这里面有鬼。于是问袁小子,除了那两个大坏人之外,还有什么坏人没有?
小子就告诉她:头号坏蛋就是阎乐那个老妖人了;二号坏蛋要数执事,两人一起已经将他战败,落荒而逃,结界建起,他是进不来的了。
“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坏蛋呢?”
说起来真是好笑:刘道士被执事摄去了魂魄,比生瓜蛋当时还要傻。两位师傅不计前嫌,把他的魂收回来了,正在管事的房间里睡觉呢。青松手被自己踩折之后,手背贴到手腕儿上,被谁把他搬正了。自己把刘道士送去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放在他的身上,板正的手又折过来,手指头贴到手腕上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也太残忍了一点。”桑葚儿板起脸训他,“你要早说,在山上的时候,我就去给他治疗一下了。”
“还有一个呢,我说好笑就是他。”袁小子这才说,“我和生瓜蛋到山上去总得干点儿活,在厨房里也没惹人家,管事就拿着藤条要打生瓜蛋。我不好跟他对着干,就把他扛到肩上,他又要拿藤条打我屁股,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放了一个屁,把他熏晕了……”
“哈哈哈……”果然好笑,桑葚儿笑得咯咯的。
见小丫头终于开心起来,袁小子想要把她逗得更乐,接着说:“更可笑的是,我的屁太厉害了,把他熏晕了不说,还把我自己的裤子打穿了一个洞,裤子破了,没得穿的,一个道士给我一条裤子,长了,你没看我挽来一段吗?”
“天哪,你太能干了,哈哈啊哈……你就是创造奇迹的人啊——”桑葚儿这回笑得更厉害,居然前仰后合,最后捂着肚子蹲在地下起不来了。
开始,袁小子陪着她笑,后来见她笑得那么疯狂,把自己笑得不好意思了,摸着自己的扁脑袋说:“你看看,留在道观的三个家伙,都是伤残人,他们能出什么鬼?倒是这个大桑树古怪,我倒要看看它闹的什么鬼?”
也不管桑葚儿笑他,袁小子站在洞边上,提起垂下去的绳子,就往上面拉。
桑葚儿笑还没有止住,捂着肚子问他干什么?
他说:“我们何必要费劲再去找藤子呢?反正我力气大,我把那棵树子拽上来,绳子长度不就够了吗?”
袁小子一边说着一边去扯藤索。
“别别别,你以为冰洞钓鱼呀——”
这事古怪,办事要谨慎!桑葚儿直起身子要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子以为很轻松的事情,自己的大力气却用不上,涨红了脸,双手像粘在绳子上,底下一股风涌上来,像是由下而上的龙卷风,产生巨大的吸引力,要把他往底下扯。
“松手哇,赶紧松手啊——”看到情况不好,桑葚儿高声喊叫。
他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松手,身子却往洞底下倒。桑葚儿慌了,想把袁小子拉住,只拉住他的衣服,扯破了,身子失去平衡,眼看要往底下栽,她情不自禁地去抓住绳子,没承想,藤索“哧溜”一下,牵着两个孩子坠了下去——
这次掉下去,小子可就有经验了,来不及弄锅铲,但是他有锅盖,意念指挥,飞行器马上就出来了,站到锅盖上面,想腾飞起来,可洞底下有吸引力,没办法上升,只是下降。
桑葚儿也是这样,急忙抽出拂尘,还不至于马上摔下去,但是也没办法往上飞腾。
两个人就这样直接飞了下去,越往下面越黑,拂尘的亮光越来越微弱,小子赶紧抽出锅铲来,还没看清楚底下是什么,最后扑通两声,他们都径直落到水里了。
小子还好,立即将锅盖变大,似乎成了平板的船,锅铲发出亮光,照见丫头掉在水里扑腾,一把将她扯上来,衣服已经打湿了。
用锅铲当船桨,划一条圆圆的小船,还是挺有意思的。可是划不动,锅盖被卡住了。两人一看,真是稀奇古怪,卡住他们的是树枝,乱七八糟七上八下横七竖八支棱在水里,没有叶子,但是能看得见树干,也断成了几截,更不用说树枝,散乱在水中,更多木头渣滓在水里有的下沉了,更多的漂浮着。
只是冬天落了叶子,没有僵死枯萎的树还有韧性,更多枝桠纠缠在一起,从上到下,还有枯藤像死蛇一般缠绕在上面。
“是我们的大桑树!”小子太熟悉不过,惊讶地叫喊起来。
“真是古怪呀,居然掉在洞底下,居然掉在水里……”桑葚儿也觉得奇怪。
“洞底下的水是什么水?”
“当然是地下暗河喽,但是,看不出来,水从哪里流出来的?还要流到哪里去。”桑葚儿想起地坑的瀑布不知冲到哪里去了,与这里的水是否相通?她突然来了兴趣,在锅盖上拍拍,激起一阵阵水花。
“这是什么地方啊?”小子有几分惊恐了。
她望着暗河沉思,水明显有流动的涟漪:“只有从这水里找答案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下来了,恐怕一时上不去,我们了解一下,这是什么水?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我总觉得,这里与一个神秘的地方相通……”
小子很不安,好在,锅盖很大,有八仙桌那么大,如果在空中,是坐不了两个人的,可是在河上,有水的浮力,都还安然无恙。但是,卡住了不能动弹,这可不好玩,再说了,人家小丫头都浑身透湿,自己身上干干的,也说不过去。
于是就说,这一片水枝桠横生,没办法坐船呢,只有下水了,就问小丫头会不会划水?
“我还说你不能潜水哩,看你的样子,就像个秤砣。”
“小看我了,”袁小子笑道,“六岁我就开始捕鱼捞虾,还怕水吗——”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跳下去了,桑葚儿也跟着下水,一个收了锅盖,一个收了拂尘,深入水中潜下去。
洞中本来就黑,在水底下更黑。小子举着锅铲照亮,这才能看清方向,可是搞不清东西南北,只看到身后的枝桠密密麻麻,似乎没有退路,大树向前面倒去,那就向前划去吧。
那水不冷不热的,倒还舒坦,划动中才看见,树根顽固地保持着原来的形状,粗的细的,弯的直的,居然没有散碎,在水中仿佛舒展得更自在,散开来很大的面积,像是侧放着的伞骨子,只是没有伞面,当中却夹着一大团黑不溜秋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小子举着锅铲,奋力向前面划水过去,没到跟前就发现树根中夹着个人。这人不知何时泡在水里的,还有救吗?心被揪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近前一看,“啊——”大叫一声,返身游回到桑葚儿的身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看——”
桑葚儿已经划过来了,见怪不怪地说:“不就是个死人吗?我们当医生的见得太多了……不对不对,这人死得蹊跷,你力气大,翻过来我瞧瞧。”
发现山坡上的大桑树居然掉在底下的暗河里,已经不可思议了,树根当中又夹着一个人,更让人害怕,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大豆腐,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小子壮起胆子返身游过去。
树枝树丫掉下来都砸碎很多,连树干都断成好多截了,树干的底部连带着树根,居然还保存完好,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可以说,有多大的树冠,树根就占了多大的空间,却比树的枝桠结实多了,像鞭子一样坚柔,不是挡着胳膊,就是划着脸,小子靠近那人被挡住了。
“就你们还想挡住我?”小子生气了,干脆挥舞锅铲,一阵乱砍,刀削面一样,刹那间就给自己开出一条路,靠近那团黑东西,轻轻一扯,那家伙就漂到水上了。只是,另一双手还紧紧的揪住树根,双腿勾起,好像当时吊在树根上玩。
尽管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身体肿胀,脸也是浮肿的,双目紧闭,看不出尖头锐面的模样,但那菱形的脑袋,准确无疑让他认出这是刘青衣,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黑道袍,在水中也没有漂洗干净。
桑葚儿也认出他来了,那天晚上的狼狈相还记忆犹新,自己在屋檐上隐身,将他逼得招供,是执事怕他暴露了自己,出面将他打倒,摄走了他的魂魄,这就是狗腿子的下场啊。
现在,见他浮出水面,双手还抓着一条树根,小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怎么的?师傅已经将他还魂,花师傅又给他吃了药丸,我还给他找了吃的,把他送到管事炕上去的,看着他睡熟我才走的,怎么会钻到土里去了,抓着树根打秋千,怎么又掉到暗河里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