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没进秋玄谷,没掌握他的机密,对我没什么忌讳。回来才知道,凡是进入那里的人,要么当他的奴才,要么就死于非命,别无出路……”花木一仰头,把掺和着妻子泪水的酒喝掉,“只要你们安然无恙,我就别无所求了。”
“不——”花媚媚放下筷子,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爹爹你不要走,要死,我们死在一起吧……”
“我们干什么要死?”张玉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拍案而起,“那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才真正应该死……”
就在这个时候,袁小子和袁小子已经飞回来了,远远看见小河上荷叶田田、荷花艳艳,桑葚儿就冷笑一声:“生瓜蛋这个新女婿上门了。”
袁小子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你没看见?小河里都开荷花了,还不是他改天换地的结果。”
“就他会这样本事,也是你给他启发的,我们到他家进去看看?”
桑葚儿摇摇头:“你没听里面传来的声音?花木来了,人家一家大团圆,你跑进去凑什么热闹?不要在他门口降落,直接到我们院子里去。”
不能去赶热闹,袁小子有几分沮丧:“我们什么时候一家人才能团聚呀?”
眼看可以回家看看的,遁地法却失灵了。百思不得其解,桑葚儿长叹一口气,是不是遁地法太伤元气了,一天只能带一个人?是不是今天带了花媚媚到冬宫去,然后就不能再带第二个人了?
原来,他们两个人找到何必子报信以后,已经完成了一件大事,小子主动拉着桑葚儿,说:“赶紧用你的什么钻地大法,如果能到地坑,我能看见姐姐,你能看见你爷爷,多好啊。”
“什么钻地法?那叫遁地大法。”
袁小子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这些怪词怎么就记不住呢?跟着强词夺理:“地怎么炖啊,没那么大的锅。”
桑葚儿就笑他三句话不离本行,什么炖地大法?还炒地大法哩。一边笑一边说,真想死他们了。
“想死了你还在这里说话?应该说,想得死去活来……”这又被小子抓了辫子,笑了一阵又担心,“地坑很深很深,恐怕不像到冬宫那么简单,现在连锅盖送信都送不下去……”
桑葚儿打断他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着拉着他的手,念动咒语,一跺脚就想往地下钻。可是,脚下只是扬起了一点灰尘,根本没有裂缝,难道失效了吗?
小子让她再试一下,她换成左脚,用最厉害的那支腿,筋骨可是用徐福的拂尘做成的,修复好几乎变成了铁腿铜腿,一跺脚,不好了,桑葚儿整个身子歪下去了,因为她左脚陷下去了,左腿也陷下去了,要不是拉着小子非摔倒不可。
好在小子力气大,扯着她两支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溜出来,还一个劲抱怨:“什么遁地大法?你炼好了没有?别来糊弄我。”
桑葚儿恼羞成怒地甩开他:“就你这个倒霉蛋,跟你在一起就要走狗屎运,什么事都办不好。”
“哪能怪我呢?你什么事办不好与我有关?”
“就有关就有关,我看着李龙埋的龙头龙衣,可是跟你在一起了,你那么大的劲,怎么桌子都搬不开呢?”
“人家埋的东西,肯定只要他亲自才能取的。”袁小子不服气地说,“你给徐福送眼药水去,我没有跟着去吧?怎么徐福李龙都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下,桑葚儿也没话可说了,然后又怪到花媚媚身上,说那是个肥丫头,就是她身子太重,把遁地的劲用完了。
袁小子就说她胡乱怪人,吃不下去饭不能怪筷子。
一定有原因,她想:就是哦,花媚媚比较丰满,这小子又是个胖墩儿,拉了一个胖子,再拉一个胖子可能不行。试试看,一个人行不行?这次不敢用左脚跺了,还是用右脚吧。于是念起咒语,右脚往地下一跺之后,也毫无反应。遁地法是不是失灵了呢?
这一阵子办事总是不顺心,一向开朗乐观的桑葚儿也唉声叹气了。小子就劝她不要伤心,说肯定是天晚了,肚子饿了,没劲呢,明天再说吧,还是回家去。
桑葚儿十分伤感地说:“回什么家呀,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停什么停?我们回不去真正的家,就回暂时的家里去吧,饱饱地吃个饭,香香地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只能如此了,两人这才回到西山村。
知道花家一家人团聚了,袁小子满心欢喜,桑葚儿却有几分不安,因为花家的灾难马上就要降临了,何必子都没有办法,我们几个孩子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心里坠坠的,像是拴着大秤砣。
但是姑娘家还是爱美,看到小河的荷花竞艳,莲蓬低垂,像是绿色的铃铛,兴趣来了,就去摘莲蓬。小子说帮她摘,她却说:“老王卖糖,各干一行,你下河才去摸两节藕和带几条鱼,我们晚饭不就有菜了吗?”
小子想想有道理,一会儿两人就满载而归。
进了家门,杨先生正在烧饭,赶紧多加了几把米,看他们带回来的莲蓬已经剥过皮,藕洗得干干净净的,鱼已经剖好了,两个孩子都会过日子,老人家非常欣慰,另一口锅就开始烧菜。
两孩子在厨房忙,杨青藤刚刚把炒藕丝端上桌子,花媚媚端着一个大碗进来了,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杨先生,说家里晚上烧了鹅,送一碗过来给他吃。
杨青藤就说家里有菜了,有鱼有藕,还有莲子汤,他们家的鹅留着自己吃吧。
花媚媚有几分奇怪,说:“傍晚小河才长出莲藕,你们怎么就端上桌子了?”
杨先生笑呵呵地说:“赶得巧啊,小子和桑葚儿都回来了。”
花媚媚经过一家人的开导,早就认识到自己不对了,碗一放就跑进厨房,一把拉住正在灶门口烧火的桑葚儿,亲亲热热地说:“妹子呀,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今晚上我们再一起睡哦。”
桑葚儿气还没消呢,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便生气,装作没听见似的,什么话也不说。花媚媚又百般讨好说,说给他们送了一碗鹅肉来了,要她尝尝自己的手艺,还是用红泥小火炉炖出来的,看是不是好吃?
小子正在灶上烧鱼,连连夸花姐姐能干啊,还会烧鹅肉呢。
“当然没有小厨师烧得好,要不然,小弟小妹们看也不去看一眼。”花媚媚见桑葚儿对自己不理不睬,跟在蹲到灶门口,真诚地说:“妹子,是姐姐不好,错怪你了,就是没有火龙丹的事情,他们也要干过河拆桥的事,你原谅我吧……”
她赔礼道歉说了半天,桑葚儿干脆把眼睛闭上了,像睡着了似的,灶膛里没火都不管了。
热脸凑人家冷屁股,人家还不理不睬,花媚媚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呜哇——”一声哭叫,蒙着脸跑了。
袁小子看不下去了,就说桑葚儿不能这么拿大,人家认识到错误了,人家都赔礼道歉了,人家都哭了……
“少说什么人家人家的,人家全家团圆,我们三个异姓人聚在一起;人家有好吃的,你到人家那去吃就是了;人家新女婿上门,人家心情好,人家热闹,人家有家,你有家吗?”
桑葚儿噼里啪啦说一大堆,一甩火钳站起,小子不敢再呲牙,把烧好的鱼端到前面去。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桑葚儿还没有过去,就听到杨青藤在前面背书,心里一动:这是在说我吗?仁、义、礼、智,我是不是有缺失呀?想着想着,心里起了涟漪。
刚走到前面,还没在桌子边坐下,门外刮进来一阵风,进来一个女人,明目皓齿的,喜笑颜开的,手一扬,一把拽起桑葚儿的手:“这丫头,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今天大伙儿都在家,走走走,到我家吃饭去。”
谁呀?桑葚儿抬头一看啊,惊喜地叫起来:“花夫人,您眼睛好了吗?”
张玉兰把眼睛眨眨:“可不是好了吗?还多亏你呀,给我带来的眼药水,百年瓦上霜,那可真是灵丹妙药,我可要好好感谢你,这么大的喜事儿,你也要给我庆祝一下呀!”
桑葚儿真不知道,自己从书上看来的方子有好多种药,百年瓦上霜只是辅助药,怎么就把她眼睛治好了呢?有说不出的得意,理所当然要接受她的答谢。就汤下面,被她热情洋溢地拉进花家门。
花木也在家里,说只来一个怎么行?叫上生瓜蛋,两人一起又到了他们家,不到一会儿,花木拉着杨先生,生瓜蛋拉着袁小子,鱼也端来了,炒藕丝也端来了,说干脆在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