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东山,天还是透亮,干爹有什么讲究?不让我顶着太阳出去,这个时候到道观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可能正合适。
袁小子站在锅盖上腾云驾雾,还是嫌飞得太慢了,手提起来,像捏着一条鞭子,胯下是一匹马,挥手抽起鞭子,嘴里还喊着驾驾,锅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飞,一点也没快起来,不仅不快,还渐渐慢下来了,最后,居然停下来了,低头一看停下的地方,是自己的院子里。
不是几个人住的村长的屋子,是自家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院子当中那棵枇杷树依然青枝绿叶,只是地下有一地枯黄的叶子,像是被生瓜蛋摘下来的。
我不要枇杷叶子,锅盖停在这里干什么?心里念道;锅盖赶紧往前飞,我们上东山观。
锅盖纹丝不动,对着它喊也不理不睬,最后缩小了,飞到树上去了。变成一片叶子,在树梢的顶端,稍微有点发黄,与其它的枇杷叶子不同,是圆圆的,不仔细看,真还看不出来。想想这东西有灵性,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去道观?是不是认为我去有危险,算了吧,留在这个地方,谁也发现不了,谁也不来,可能累了,就在这儿歇歇吧。
会不会以后不听我的话了呢?试试看,好久没与地坑的人联系了,于是就说:“锅盖呀,给我送个信吧。”
那片叶子就飘下来了,落到他的手上,还是锅盖,还是听话的,放大以后,他捡了一个浆果,在上面写几个字:“你们好吗?”
可是,没一会儿它就回来了,看来还是没送到信,却自己飞到树上去了,又变成了一片叶子。袁小子真想在大树底下睡一觉,该是一个多大的享受啊,可是不行,师傅还等着自己搭救呢。来不及了,冬宫里没日没夜的,也弄不清有多少天呢,还是到东山观去搬救兵吧。
锅盖不带他飞,大白天的,又不敢用锅铲子撑着走路,怕被人看见怪异,只有自己往山上爬。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我怕什么呢,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回想了一下,自己做了些什么:我给他们做饭,个子太矮了,做糯米饭站在灶台上面,是为了方便翻转饭。道士们却说,我的饭里有脚丫子臭,还说饭是咸的,因为我淌了一些汗在里面,一个个都不吃了。
他们又不喂养家禽家畜,把饭倒了,不是可惜了吗?我把糯米饭搓成团子,送到地坑下面去,又不是偷的,错在哪一点呢?他们吃不了的大馍,丢了可惜,我甩地坑里去也不是偷的啊!
对了,还有拿书的事儿,我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不是送回去了吗?只有一本书没送回来,就是《万物生》,是因为我把它搞坏了,送回来我怕倒霉,你们要不追究,我把它送回就是。
他又跑回院子里,想看看书在不在?在树底下刨个坑,看见空坛子,里面没书了,莫非桑葚儿拿走了吗?好像说过,要给生瓜蛋练功用,是不是已经带走了?不管了,还是上山吧。
给我的最大罪名就是偷面粉。其实那也不是我偷的,与执事明明说好的,你们也答应我的,我挖一个大水池子,不要你们跑路了,大家都方便了,然后你们借给我两袋面粉,等小麦收上来就还你们。结果你们说话不算话,我还写了借条的,反而诬赖我偷。我要偷怎么会写借条呢?
就是我跑到师傅闭关那个地方去,也不是我的错呀,狐狸带我去的,师傅都没怪我,你们干嘛要怪我呢?满口仁义道德,结果却欺蒙诈骗。刘道士、鲁道士来抓我,明明输了,却趁我去修行的时候,把我骗走,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为什么还要想夺我的宝贝呢?
哼哼,这个道观里面有坏人。现在,明明知道我师傅被抓起来了,居然不喊人去救他,还有一点慈悲心吗?见死不救,不如禽兽,我们小孩子都做得到的事情,他们大人为什么不做呢?这里面有鬼!
桑树坡塌陷了,是不是也是他们搞的鬼呢?我怎么一点没发现呢?哦,我在空中,站在锅盖上面,要不然,天崩地裂的,我能感受不到吗?因为锅盖不跟着来,是不是也提防着,担心那些坏人把它抢走呢?想用锅铲撑着走路,但他们在山上看得见,现在全部要靠跑路,自然走得慢一些,就这样,也已经到了东山上面了。
看来,不能从大门进去,还是绕一下路吧。他从厨房后门进去,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们,依然在忙碌,哦,忙着在做晚饭呢,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了。
厨房的人特别感念这个小家伙,因为他一口气挖了三个大水池子,这是道观那些高层人想不到的,他们才不愿意为厨房的低等人考虑,只是让他们出苦力,根本没想到要解决他们的困难。
但是这个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家伙,还没有成为道士,出力的事情都是他干,却处处为他们着想。揉面做大馍,他一个人顶四五个大汉子,那一阵子罚他砍柴,他一个人砍的柴够他们烧一年的;挖的水池子够他们全道观的人用。现在才不愁水用呢,锅里烧着火,出去提水都来得及,省了多少事儿?
这真是个好孩子,厨房的人都盼着他回来,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呵呵!他不是来了吗?不知是谁眼睛尖,大叫了一声:“袁小子回来了!”
全厨房的人都放下手里干的活,一起跑过来嘘寒问暖:“小子啊,你到哪去了?”
“我们想你了,现在回来了吧,我们可以在一起干活了。”
还有人拿了一条毛巾给他擦汗,还有人拿了两个馒头给他吃,说他肯定跑路跑饿了。被这么热情欢迎,袁小子有点儿奇怪,生瓜蛋还给他送过牢饭的,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在坐牢吗?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些做坏事的人,不会把他们的阴谋诡计说出来。生瓜蛋给他送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朋友被关起来了。对自己这么热乎,小子很感动,不知道应付谁好?
就在这个时候,大老王扒开众人:“你们都给我靠边站,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小子被他拉到屋外,大老王悄悄地问:“小子,生瓜蛋现在在哪里?”
果然,大老王对生瓜蛋不错,要老老实实回答他,但是又不愿意说得太具体,只是说他跟我们在一起。
“他还好吗?他的疯病好了没有?”
“好啦好啦,我妹妹给他吃药治好的。”
“哎呀,那就好了,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刚才人多不好问,趁这个机会,袁小子问他:“王叔叔,你知道观主在哪里吗?”
“观主不是在闭关吗?”
“什么时候开始闭关的?”
“就是那个龙出来以后啊,也就是你们镇子下陷后没多少时候。”大老王跟着问他,“你想找你的师傅吗?他闭关已经很长时间了。”
对伙房的人说这些事没用,袁小子问:“不,我想找高功。”
“我们可见不着高功的面,只知道他住在道观顶上面!”大老王十分神秘地告诉他,“过去,他跟前的道士还来弄点冬虫夏草的汤,后来,弄了个小炉子去,都是自己熬了。听说,三禁地还源源不断的给他炼仙丹,送给他吃,让他活这么大年纪,到底多少岁了?没有一个人知道……”
小子想想,还是对他说实话吧:“王叔叔,生瓜蛋是我的朋友,他一直说,您是个善良的人,您是个老好人,所以我告诉您,观主被抓起来了,我亲眼看见的,可是我没办法把他救下来。”
大老王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观主可是一观之主,法力高强,没人能斗得过他,怎么可能被关起来?谁把他关起来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就是来送信的,他是我师傅,可是没人能救得了他,只有去求高功。”
这小家伙诚实,不会说谎的,大老王来了很长时间,大致上还是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告诉他,似乎听人说过,高功住在东山观最高的地方,不过要见他,过去是观主通报,现在是执事通报。
执事?袁小子想起这个人头皮就发麻,一再刁难自己的不就是他吗?原来设想那些事情都是小儿科,但是问题在他那里就不会这么简单:一是私自闯了禁地;二是杀了观内师兄,虽然这是冤枉的但真不是自己干的事;原来没错他还要找错,现在一定会抓两个大错,一定会置我于死地……
想到这里,他的两条腿颤抖了,可是不去不行,想到师傅的模样,心中就一阵惨痛,硬着头皮往里面闯。
进了门,但见观内一同往常,人员来往各忙手中事,有观内弟子见到袁小子,立时有人叫道:“袁师弟回来了,袁师弟回来了……”
听这叫声,到像是客人来了一样,袁小子知道这些弟子并不知道自己的事,还当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