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独一功呢,独一无二的功夫,必须是别人没练过的,别人看过的,练过的,书都翻旧了,别人吐出来的渣滓,你还当时独食?”
“那我练什么?你这书就是几张《万物生》,还残破不全。”
桑葚儿取出才从小子家挖出来的原本《万物生》,换回自己的又是白纸张张的无字天书:“这是我的宝贝,还当我舍得给你?给你原件吧,也就缺小子弄坏了的那两张,练出这个来,保证是独一无二的绝技。”
“什么绝技呀,漫山遍野都是花花草草,都是绝技,草木都成精了。”
“大自然天造地设,当然是最大的绝技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皇天后土的最高法则,怎么没意思呢?还能根据自身的特长扬长避短,因地制宜。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见人吃豆腐牙快。”
“我没有特长,除了会背几句诗。”
桑葚儿又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模样,说:“那也是特长。根据自身的特长练功,天下无双,你就是独一功了。你能设想?我要像袁小子一样,一手拿锅盖,一手拿锅铲,成何体统?”
想到桑葚儿真要像她描述的那副模样,可真是有趣得紧,生瓜蛋扑哧一下乐了:“那你就是个女大厨了,哈哈哈哈……”
“你才是大厨呢,袁小子也是大厨,你们男孩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配当大厨。”桑葚儿一副很瞧不起的样子,扁着嘴说,“你就摆出你那酸文假醋的架势,装得像个生瓜蛋公子一样,捏着这本《万物生》,就像赶考的书生捏着《诗经》,心如死水,气沉丹田,再想着你那些唐诗,意念之中,春天万物发芽,夏天万物繁茂,秋天万物凋零,冬天万物沉寂……一年四季风景变化,想什么时候改变环境就能改变,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奇功。”
其实, 桑葚儿也不是正经的练家子,只是跟着徐福速成了几天,靠着绝世法器拂尘傲视苍穹,她本身不是行家里手,指导他人更难。顺口这么一说,让生瓜蛋打发时间,不指望他能够练出些什么名堂。
但是,她设想很大胆,真像是自己说的那样,能改变周围的环境,冬宫不就不需要火龙丹了吗?生瓜蛋不又可以出去了吗?地里的小麦和玉米收割了,该种什么还没查书,自己生出五谷杂粮该多好啊!
说完了,她就觉得事情了了,书也换过来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生瓜蛋吧,自己还有别的事呢。人也累了,找个地方睡一睡才好。望望山洞里边那张冰床,是花媚媚母亲睡的,真恨不得自己也躺上去睡一觉。不行不行,孤男寡女的,多有不便,还是把他一人留在这里吧,说完一溜烟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生瓜蛋想:是啊,他们两个不都根据自己的特长练成了功夫吗?当然他们有师傅,看起来我只有无师自通了,书就是我的师傅。
生瓜蛋想想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别的出路,姑且试试。于是右手拿起书卷,迈着方步,边看边走,按照桑葚儿说的去做。但是又要气沉丹田,又要心如止水,还要想什么诗句,这可不太好做。
一想到背诵诗歌,就想到花媚媚,就想到她家满院子花,就想到了那句诗“黄四娘家花满蹊,”打住打住,怎么只记得这句呢?上次就因为这句诗歌,受到她的嫌弃,把我甩到白水池子里,不是桑葚儿打救,我就变成白痴了,以后坚决不背这样的诗歌了。
背诵什么呢,手里要有一本唐诗三百首就好了,可是没有,只有《万物生》,不是那本无字天书,不能变化出唐诗来。先看看书再说,翻开来,书中说的就是四季的变化呀、万物生长的规律啊、花红柳绿的季节呀……我又不种田,看这些有什么用?
坐下来胡思乱想了:种田人好啊,想吃什么就种什么,种什么就长什么,长什么就能吃什么。丫头走了,才想起来,多少天没吃东西了吧?生鱼可吃不下去。
怎么没问问花媚媚怎么样了?她母亲怎么样了?她们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怎么没有带一点呢?上次带来那烧鸡真好吃,至今齿颊留香。这次她要带来就好了,可惜没有。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就念出一首写着鸡的诗来:“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闭着眼睛,正在吟哦,忽然就闻到一股鸡香的浓郁味道飘上来,桑葚儿给我送鸡来了?
睁眼一看,自己不是在山洞里,怎么跑到外面去了?来到一片田野上,阡陌纵横,庄家满地,不远处炊烟缭绕,有鸡犬之声相闻,更有浓郁的奇香吸引着他走过去。
一栋农舍敞开大门,几个人在里面喝酒,说些种庄稼的话。见进来了一个小道士,一个个起身相迎,说如果没有忌讳的话,就请一同喝几杯。
有这么好的事情?生瓜蛋的喉咙里已经爬出来鸡爪子了,马上坐下来和他们喝酒,吃鸡,最后还吃了 两大碗的黍米饭,这才告别他们。走在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又走回了山洞。回头望去,什么也没有,依然是嶙峋的石头,冰雪覆盖的窟窿,再坐下来,像是突然醒了一般。刚才是幻觉还是做梦啊?可明明打了一个饱嗝,还有鸡的味道从喉咙里钻出来,奇了怪了。
真是怪得很,这是不是就是万物生的修炼法?我是走火入魔?还是修炼得道了?
干脆再试一试:冰窟窿里,全是冷色调,黑白灰的,能变成夏天就好了,还可以到河里洗澡,于是就想了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意念刚刚生成,眼前的景象变了:小河水哗啦啦作响,泛起了波纹,居然长满了荷花,绿意森森的田田荷叶中,直立着一支支粉嫩嫩的荷花摇弋生姿,哎呀好美呀。在秋玄谷的前半段都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难道这是真的吗?
看着看着,热起来了,脱了鞋袜,脱了道袍,跳到小河里,游了几个来回,荷叶中有莲蓬,小河中有鲜花藕,甘甜清脆,天哪,冰窟窿又变成了荷花池了,这是我变成的吗?我真的练成功了吗?这就是万物生吗?好神奇的功力呀。
桑葚儿真是一员福将啊,只是来了一会,把真正的《万物生》带给我了,开导我几句,就这样让我把功夫练出来了,没这么快吧,没这么简单吧?
我在做梦,一定在做梦,生瓜蛋做的大头梦,自己骗自己呢。他从河里爬起来,穿上衣服,想想看,变换环境是不是一回事?
他又念起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是王维的《鸟鸣涧》。背出来这两句,山洞转为黑夜了,居然传来几声鸟鸣,有几分瘆人。
不要不要,还是要白天吧。色彩漂亮一点的,热闹点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描写的景致好漂亮啊。
这山洞里从来还没有这般景象,他就像坐在花园里一样,四周花红柳绿,小河水哗啦啦流淌,里面鱼儿欢快地游戏……天哪,人间仙境居然被自己练成了。
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生瓜蛋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躺在草坡上,抬眼向上望去,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冰大板,也不是有一个大洞口等待吸收火龙花的岩石。而是蓝天白云,凉风悠悠,好不惬意呀。
过去,我一直等待着袁小子他们带我出去周游,现在我足不出洞,就可以看尽天下美景,有这么好的事吗?幻觉,都是幻觉,都是梦中的景象,不信不信,再来试试。干脆把春夏秋冬的四季景物都来演示一番:“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柳丝飘荡,鸟鸣婉转,果然是春天景色。“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又变成秋天的景色了。
他马上想到,我要再回到水帘洞里,把水帘洞搞得像四季花园一样,花媚媚一定高兴坏了。
一想到花媚媚,就想到在这里的任务,不行不行,不能光想着玩,我要帮她父母把火龙丹炼完了才能出去,如此这般,柳暗花明的,怎么能练得成呢?还是要冷冰冰,阴森森的地方才行。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刚刚想完这一句,山洞又变成了冰雪世界,只是比原来更辽阔,比原来更寒冷,这才是培养火龙花的地方。哎呀!世上如没有这么冷酷的地方,全是花花世界该多好啊。先把火龙花炼好了再说吧。他把《万物生》放在冰壁下,念念有词:“火龙花,火龙花,快快开放吧——”
这《万物生》果然是宝贝,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受罪费劲了,就这么念几遍之后,嘶嘶的响声渐渐变大了,最后变成了噼里啪啦的连续响声,扭动的红蛇脑袋爆炸,一起向头顶上的冰窟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