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上楼一看,窗户全关起来了,黑洞洞的,四壁全是书架,当然不会有人,于是下楼禀报。
楼下人全有神识,如果在平时,下面定会有人知晓。但是,刚才乌龙掠过屋顶,留下浓郁的龙的气息,现在外面大雨倾盆,都是冒雨赶来,身上湿漉漉的,脚上沾满了泥水,再拖动着蒲团,一个个坐下来,内心极度恐慌,身体极不舒适。
这又是他们常来聚会的地方,没有陌生的味道,谁也没在意楼上还有人。执事按按手,让大家坐下来,首先说,刚才发生了一件大事,请高功给大家说说。
楼上的鲁道士屏声静气,一声不敢吭,先听到楼下乒乒乓乓关窗户的声音,跟着大门也关起来了,幸亏他在楼上把窗子关起来了,外面的风声雨声雷电声都隔绝了,这样才能听到底下低声的说话。
高功是最有道行的道士,声音很苍老,谁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了。原来道家有三不问:一不问寿,二不言俗事,三不拉家常籍贯。除了讲课,他也很少露面,召集大家聚会,连执事也听他的,不知道道长是不是听命于他?
没听到道长的声音,来不及想了,因为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他干脆趴在地板上,听到底下在说:“雷电之时,静观天象,发现青龙跑了……”
底下人一片惊呼声,纷纷问青龙为什么跑了?跑到哪里去了?
“只见电闪雷鸣,乌龙腾上天空,往东方向,越过屋顶之时不见的。”
执事叹息一声:“只有当时在这楼上的人,四面八方才能看得到,可惜我们都不在这里……”
众人议论纷纷,这就是说大事不好了。
“静观其变,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高功声音更低了,一板之隔的鲁道士也听不见,后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一定是全道观重大的机密,因为重要人物全部在下面,议论了很长的时间,一个个才悄然离去。
鲁道士透过窗户的缝隙,朝下面看见一个个出来,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难道是他们囚禁了一条龙?现在龙跑了,给他们带来威胁吗?可能不仅仅是龙跑的问题,一定是山下发生了大事。果然,他刚回到自己房间,大师兄就进了他的门,悄悄地告诉他:四方镇沉到地底下去了。
鲁道士不相信,说没见山底下来人报告啊我。心里暗暗想,不过从楼上才下来的功夫,就是当时有人在场,长翅膀也来不及飞过来报信。也没听到下面聚会的人说这事啊!他们后来说的时候自己听不见了,这么大的事,难怪一个个紧张得要命。
就问大师兄怎么知道的?他说是执事告诉他的,让他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执事有那么大的本事?在山上能看到四方镇?”
“他看不见,有人看见,”大师兄说,“高功看见了。”
真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啊,还说师傅本事大,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干巴老头更厉害。只可惜了一个繁华小镇,头两个月去的时候,还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可惜,可惜。当时,一点儿都没担心底下那些人会怎么样。
袁小子进了东山观,当了小厨师,说起来历,大家才知道,四方镇掉到地坑里去了,只有这小家伙与他妹妹幸免,那一天。气象天象都发生巨变。而那天正好是镇长结婚的日子,因为早上派人送信来,请他去喝喜酒。
在楼上听到的只言片语的虽然觉得神秘,有很多问题,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他一贯的做法,这也是人家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想不到就在办喜事的这个时候,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难道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吗?原来不知道哥哥在底下,那里的事与自己无关,现在知道了,就想打听个究竟。
但是,小子上山没多久,道长就闭关去了,就是他在,自己也说不上话,大师兄与执事走得很近。执事直接听命道长。能不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呢?
小子也下山了,执事还要抓他,自己也是帮凶,又把生瓜蛋逼走了,真对不起人!如果破解了四方镇的秘密,也能将功补过。
所以,大师兄来喊他,他心里是很情愿的,正想找他问一问缘由,嘴上却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一夜没睡好觉,早上才打了一个盹儿就被他叫醒,问他要干什么?就他事儿多。
刘青衣说,山脚下冒青烟了。
他还翻了一个滚儿,朝着炕里不耐烦地说:“冒烟就冒烟啊,又不是你祖坟冒烟。”
大师兄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呢?我要祖坟冒烟,早就不当道士了,我是说我们的事没有完成。”
问他什么事儿?他说要抓那个小子呀。
他一翻身坐起来,鼓起眼睛问:“抓他来干嘛呢?当你祖宗啊。”
刘道士纳闷了,鲁无一向很温顺,言听计从。现在怎么搞的?好像满腹心事一般。但是事情正在紧要关头,就说,师傅马上要出关了,是不是要问责怪我们事情没有办好啊?
“师傅怎么过问?要我抓他的徒弟吗?他才收的关门弟子啊。师傅本事大得很,要抓他肯定有办法,哪要我们动手?”鲁无还是不下床。
刘青衣劝他:“执事不是代表道长吗?我们的事情没办好,怎么交代呀?再说了,你难道好了伤疤忘了痛吗?”
“都是你不干好事,让我上当,不是因为你的鬼主意,我的宝剑怎么会粉碎?拂尘怎么会被他断了毛尖?”鲁道士一头恼火,“我心疼不心疼,关你什么事儿?我心疼,放在肚子里面,与你也不相干。”
这家伙大概生病了吧,怎么今天这样不痛快?
过去太多的事情两人在一起,对付那两个孩子自己也头疼,刘师兄只好去拉他起来:“今天要你跟我一起下去看一看,那冒烟的地方古怪,是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东山村。冒的什么烟?是炊烟——东山村有人烧饭了,你想一想,那地方所有的人全部搬出去了,我们明明显显看真小子和那个假小子也出山去了,现在突然怎么有人了呢?明明在烧早饭,是不是他们回来了?”
鲁道士愣了一下,会不会是生瓜蛋?因为自己的过错被赶下山去。再疯再傻的人,也会自己搞吃的,何况,原来就在厨房干活,总不会让自己饿死吧,希望他活得更好,去看看也好,看自己能不能帮他一把?
也希望袁小子他们回来,上一回,大师兄和小丫头在坎子上面打,担心被他看见,没有仔细说,匆匆忙忙他们就走了。有许多事情都没有问清楚,要见到他们,也要告之,自己送了一袋盐下去,好歹也出了一份力,一起商量办法,岂不更好吗?
见他还犹豫不决,刘师兄又附在他耳边说:“最近道观的事情不少,你晓得不?”
“你说,什么事儿?”
“走吧,下山的路上我跟你说。”
鲁无这才来了兴趣,就在伙房里拿了两个大馍,一边吃一边下山。
在路上,刘师兄告诉他,没见到师傅,但是见到青松了。这家伙可是个神秘人物,总是跟在师傅后面转,见到他,师傅也就快出现了。鲁道士就问他,为什么这次师父没出现他出现了?
刘道士就说,怪就怪在这一点,生瓜蛋悄悄来查看别人借书的记录,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有人借《史记》的。青松也是来借《史记》,你说怪不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史记》是中国具有文学性的纪传体通史,生瓜蛋想学,这小子有点出息了。”鲁道士情不自禁地为生瓜蛋说话,跟着又说,“说不定,师傅也想看《史记》呢。”
“为什么都在这个时候看?更古怪的是,这本书秦朝及以前的都没有,我还得向他解释。”
“秦始皇焚书坑儒都烧掉了呗!”
“秦朝本身也没有,能把他们自己的历史烧掉了吗?”刘师兄的小眼睛熠熠有神,“只有我看过全本,记载着始皇帝赫赫有名功勋:他把二十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发展到了顶峰,当天下统一已成为大势所趋之时,秦始皇顺时乘势,奋发努力,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对山东六国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终于兼并六国,建立了第一个专制国家,接着他又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诸方面实施了一系列重大措施,以健全和巩固新政权,这还了得吗?”
鲁道士也觉得奇怪:“既然《史记》这本书不全,你又从何得知?”
大师兄不无得意地晃着他的小脑袋:“嘿嘿,全道观就我一个人可能看完的。我管理图书的时候还是全的,我就看了。”
“那后来怎么又不全了呢?”
“我只跟你说哦,不过我给青松也说了,”刘道士说,“那书被一个游方道士借去,还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比以前薄些呢?可当时有别的道士借书,我忙着登记,没有仔细查看,等那个道士走过以后,我把书放回去,顺手一翻,才发现少了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