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困这一段日子,木苍儿她与桃枝是时时来看,大概总怕自己被困在这四方的屋子里会出什么事。
而除非他两人之外,更有那在暗处为难,不知是何缘由的人,来送过桂花糕。
已有三四日了,那人还未再来过,暮西暇也不期盼他会再度出现。
“来了。”暮西暇从圆桌起身,至那殿门,蹲下身子,从这门缝隙当中看木苍儿。
她似乎又带来许多好吃的,崔尚宫很是照顾自己,虽然在面上,她总是冷着脸。
可到底她对自己是照顾的,她对自己是有所图吧,既是有所图,但在危难之时,她还肯花这心思,要人来给自己送些足够活命的食物,便是善心。
“今日,崔尚宫交代,熬了些猪骨汤,你快尝尝。”木苍儿将餐盒打开,从当中取出一晚浓稠飘香的汤汁。
隔着这一扇殿门,暮西暇都闻到那飘香的味道,满足口福之乐,也是安慰了。
每每木苍儿来送餐食,都是从殿门之下那一处缝隙递进屋内。
暮西暇就蹲在地上,手捧着那一碗猪骨汤,慢慢啜了口,有滋有味,香郁浓稠。
“很好喝,辛苦你又来走一趟了。”暮西暇笑了笑。
为她做事,木苍儿心甘情愿,只当她是姐妹,哪在意辛苦。
“不会,你被困在此,我来为你送些吃的,不过是小事而已,再有崔尚宫默许,并不会有麻烦。”木苍儿随她一同蹲在地上,好言道。
暮西暇只安分享受这美味,而木苍儿想起她与自己所说,到这偏室来给她送桂花糕的神秘人来。
“这些日子,那人可还曾来过?”木苍儿问道。
他不曾再来,大概是算着这几碟桂花糕还未吃完,不会将自己饿死,所以便没再出现。
听他说话口气,像是这宫中当差之人,想来他主子,是这宫中,哪宫室中某一位吧。
暮西暇摇了摇头,“并没有,想来这几日,他会前来吧。”
“到底是何人这样为难你?若是见了他,可要问个清楚明白。”木苍儿随着道。
怎能问清,那人口风很严,可自己不过是弱女子,他那人高马大的男人,完全构不成威胁。
又有何办法将他制伏,要他开口呢。
“问不出,他不会与我说明的。”暮西暇叹了声,那满满一碗猪骨汤已见底了。
若想知道,唯有期待日后。
不过若是将那人迷晕,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
“苍儿,你可否帮我一个小忙?”暮西暇眼瞧着她说道。
在这窄窄缝隙当中,木苍儿瞧着她那双清澈眼眸,问道:“何事?”
求她做事,自然与京燕有关,暮西暇是想着要她去向京燕求些药来,致幻剂便是。
在王府当中,被人下药,好像便感觉到有致幻剂的成分,所以想来这药该是不难寻到。
“你可否去京燕御医那里,替我寻一位药来,致幻剂,或者曼陀罗都好。”她轻声道。
什么致幻剂?曼陀罗倒是还听过几句,“你要那些做什么?”
上次她还要自己去给京燕送一副药方,那药方之上所书,稀奇古怪,在京燕一御医看来都是稀奇古怪。
提起这个,木苍儿便想要问上一句,“对了,你上次要我给京燕御医传去药方,那是什么,御医与我说,他也从未看过那种东西,这次又要我去寻些什么致幻剂。”
就是如此,暮西暇想不到要向她解释些什么,那致幻剂,还有药方,在她看来都是平常不过的东西。
只是现如今,她已经不在药研室当中。
作为女侍心中不想如何当好差事,整日脑子里尽是药啊草啊的,在旁人看来是有些奇怪。
可她又无法解释,“你就替我要来,我是有用处。”
“好,你哪次求我,我不曾答应?”木苍儿笑笑应道。
陪了她这一时,过时还要前去应差,若要替她去向京燕求那曼陀罗,便要赶快。
暮西暇已将那猪骨汤喝尽了,从门下缝隙将碗递出来,木苍儿将这东西收了,说道:“我便赶快前去寻那曼陀罗,你等我一时。”
“好,再辛苦你走一趟。”暮西暇应道。
而后木苍儿便离开了。
她从这扇门走开,暮西暇身旁便又空了。
今日又是一好天气,她只可从这两扇门间缝隙看到那亮亮的天,那亮白的光线,看来照在身上便是很暖,只可惜,她不能置身其中。
已有半月时候不曾出过这间屋子里,这满屋子的霉气,令人置身其中便很不舒服。
也好想走出,在阳光下立上一会儿,这全身上下,都是霉气,松松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在木苍儿走后,再度倚靠在门框上坐下,这冰凉的地,静到令人麻木的气氛,要她仿佛窒息死去了一般,百无聊赖。
那边,木苍儿从那狗洞当中,出了偏室,才直起身子来,拍拍身上的浮土,便见着不远处,崔尚宫在向局中女官交代些什么。
她抬眼看去,那女官行礼走开,崔尚宫偏过头来,见木苍儿立在那里。
转过身子朝向她叫了声,“苍儿,来。”
这几日,暮西暇所吃用都是崔尚宫交代,她待暮西暇的确用心,可木苍儿也想不通是为何,是因暮西暇为亲王之女吗?可崔尚宫看来,她平日里为人处世,并非是那种向权贵低头之人。
“是。”木苍儿应了声,走至她面前,低了低身子,行礼拜道:“见过尚宫。”
“今日为暮西暇所备那餐食可都送去了?她如何?”问道。
“她已用过了,人好好的,没事。”木苍儿轻声应道。
听她答应,崔尚宫也就放下心来,“那便好,本宫只怕她被憋闷在偏室之中会不舒坦,如此便放心了。”
“你且去吧,过时晚膳,再取来为她送去。”又嘱咐了句,崔尚宫便回身走开了。
木苍儿将这餐盒放回小厨房,便急着往太医院去了。
这好天气,在这时辰,太医院列位御医也是正在休息当中。
午时,京燕在用过午膳之后便有些乏了,他便在那木床之上,那散乱放置的书本之间小憩。
木苍儿她慢慢走进内殿当中,探进身子看去,却不见京燕他人。
此时他应该在此啊,“京燕御医?”木苍儿慢慢走进当中,轻声叫了声。
京燕他闭着眼睛,并不想出声。
木苍儿她四处看着仍不见他人,偶然一偏头,见他正卧在榻上睡着。
也不知是睡着了没有。
他这偏室内,尽是草药与书籍,平日里从不收拾,要人无处下脚。
木苍儿朝他走去,突然不知绊倒了什么,惊叫一声倒在地上。
京燕他这才睁开眼睛,方才实在是懒于起身,早知便早早应了她就是。
这时辰,也不知她是来做些什么。
京燕他下榻,踩上鞋子便奔木苍儿而去,蹲下身子,瞧她痛的眉头拧住。
“可还好?这样不小心。”京燕手抚上她脚踝问道。
每每来他这里,总要摔上一次,上次是为他送那鞋垫,这一次又是为暮西暇寻那曼陀罗,又栽了一跤。
这骨节处刺痛,只怕是又弄伤了。
“疼,疼的厉害,比起上一次更要疼,你在做些什么?方才我叫你也不应声的。”木苍儿她手按在脚踝好声道。
眼光楚楚望向他。
的确是京燕故意没有抬起眼睛,不过却不是不愿理她,而是懒于动弹。
与她也熟路起来,倒没想那么许多。
“有些乏了,我听了你的声音,以为你会走近的。”他平声道。
将她拉起,“来,坐一坐。”
至床榻坐下,京燕蹲在地上为她捏揉脚踝,“你小心些吧,走路总会摔,是骨质有些松软吧。”
“为你开两副药,平日里多喝些骨头汤之类,补补。”他好声道。
这整日闷在偏殿之中,侍弄药物,能说上两句的,便只有木苍儿一个。
她今日来,大概是有事吧,问道:“你有何事?这时候日头正烈,不多睡上些时候。”
还不是因了暮西暇,除非她之外,还会有何人要自己来这太医院常来常往呢。
“是西暇,她求我来此寻一味曼陀罗。”木苍儿直接说道,她眼瞧着自己脚踝,京燕为她捏拿几时,是好上许多了。
“曼陀罗,她要那些做什么?”京燕无奈道,这小女子她所想稀奇古怪,先送来一奇怪药方,再要曼陀罗,那是致幻药,是要致迷药吗。
“不知,只是要我来你这里,你可有吗?”木苍儿表情平静问道。
自然有,京燕他从前四处游走,手上奇珍很多。
“有,我拿来给你。”京燕应了句,他起身,至那药匣当中取来一包药粉。
小小一包而已,放在掌心的大小,坐到木苍儿身旁,交到她手中,“拿好,去给她吧,不过你可问过她是作何用?”
她的想法,旁人怎猜得透,木苍儿也知,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没有,我只听她的吩咐,来做事就是了,她的事情,我怎好干预呢。”木苍儿浅笑应道。
她这般的好性子,无论何人与她做朋友都会安心,听她所言,京燕也不再多问了。
至今对暮西暇,他仍是觉着这位大小姐,她心思飘飘忽忽的,性格也是,为人也是。
总觉着,她就如一粒火星一般,吹起一阵风,她滚落到哪里,便会燃起一阵大火来。
“也罢,你拿去给她就是。”京燕一笑应道,“再有。”
“恩?”木苍儿出了声等他下话。
“你这骨质,多吃些有益处的东西,补一补吧,我见你总是摔跤,这行步可要小心些。”嘱咐道。
他是好心,只是是否从医者,对这人体都太过小心,稍稍见些毛病就当成大病来看。
“知道了,我没事,是你这里太乱了些吧,我才走了一步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搬倒。”木苍儿眼瞧着他笑道。
他这地方也是该收拾一下了,已然无处下脚。
“是块木桩子,我那块木可是奇珍。”京燕与她对视。
两人相视也是习惯了,并不拘于男女之间。
“奇珍?”木苍儿随着念了句,这奇珍,就是块木头?与暮西暇一般,这京燕也不似是正常。
“罢了,你说是就是吧,我又不懂,你该收拾一番了。”木苍儿轻笑,“不然我哪日来,替你将这室内打扫干净,你在这里也会舒坦些。”
她好心,只是京燕在这混乱的环境内已然习惯。
“好啊,你若是有空闲,那便过来吧,只是若是收拾了,便要替我将这些东西放置何处记得清楚,我怕下次便再寻不到了。”挑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