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绪稽,他那皇弟,似乎对暮西暇很是关心啊,听闻此言,苍寞寒神色淡了下来,呼出口气应道:“罢,既是有御医前去,我也放心。”
“待天暗时候,你随我前往尚寝局中探望,勿声张就是。”苍寞寒轻声道。
上空日暮颜色已渐渐转为深蓝,尚寝局偏室之中,暮西暇她正昏沉睡着,桃枝跪在床一侧,手拿锦帕在她侧脸擦拭。
见她憔悴模样,实在心中难受,大约一个时辰,她都未曾醒来。
暮西暇梦中一切混乱不已,她突然惊愕哼了声,这才满头大汗醒来,桃枝本在为她擦拭脸上虚汗,见她醒来怔了怔,“姐姐,你可还好?”
睡过这一世,只觉得屁股上更为痛了起来,被仗责之时,只觉皮肉已无知觉,而此时缓了缓却好上很多。
“我没事,不要担心。”暮西暇她嘴唇干裂,吐出口气笑了笑。
她这副样子,真就如快没命了一般,桃枝仍是心惧,弱声道:“不然桃枝前去太医院为姐姐求医,或是将伤口之上,撒上药粉也好啊。”
听她此言,暮西暇才想到,她此时需要处理伤口了,这外伤如何治疗,她也十分清楚。
只是她身旁并无古时那药粉一类,再有自身那药剂,都已送予京燕去了,此时想用也是找不见。
“桃枝,你先将我衣裳解下可好,拿来铜镜,我想见一见我身上伤口。”暮西暇虚弱求道。
桃枝只是照做,替她小心将裤子扒下,而那布料似乎与她皮肉粘连一起一般,她忍住痛,嘴巴咬在手背之上,咬出一圈深深浅浅的牙印来。
在桃枝将她衣裳扒下,看到她身上那青紫,皮开肉绽颜色,被吓了一跳,暮西暇她本身白藕肤色,那血痕在她皮肤之上便更为醒目。
桃枝她拿过铜镜,照在她那两瓣娇臀之上,暮西暇抬起眼来看去,当真十分骇人。
这宫廷仗责,为奴仆所定,当真是泯灭人性,将人视为牲畜一般大骂教训。
“罢,你可知何处有九里香或是田七之类草药,取来为我敷上就是。”暮西暇脸色阴沉将眼睛转过,不忍再看。
这是尚寝局,何人手中有那东西,桃枝不知何处去寻,“桃枝并不知晓至何处去寻那草药,不然我便前去太医院向御医讨来吧,或是与崔姑姑去讨。”
暮西暇在得见那伤口之后,便觉心慌难受,将脸埋进软枕当中,闷闷的应了声,“你去就是,无论何地,将那两味药取来就是。”
桃枝听言便起身而去。
而暮西暇一人至殿中,心中悲苦不已,入这唐宫,险些将命断于此,以女侍身份行至御花园,便被毒打至此,她的命,当真轻贱。
若是死在这宫中,只怕也无人问津,想到此处她便呜呜哭了起来。
原本一早起,心中还觉搬至这偏室为好事,不想竟然会突遭此难。
她眼泪越掉越多,那软枕之上已湿了一片。
而此时木苍儿刚刚至妃嫔宫室执勤回来,听闻暮西暇遭到仗责处置,被吓的不轻,忙赶了来。
而就在途中,遇到崔尚宫,木苍儿连忙止步,俯首见礼。
“匆匆忙忙去往何处?”崔尚宫双手交合在身前,藏于长袖当中问道。
木苍儿将头俯下,弱声道:“奴婢……奴婢,前去看望姐妹。”
尚寝局中各事人情,崔尚宫皆知,木苍儿她与暮西暇私交甚好,想来便是去探望那位暮大小姐吧。
“是暮西暇吗?本宫听闻,她因私闯御花园,被惠贵妃撞见,受仗责之刑,已被送回宫中了。”崔尚宫平声道,打量木苍儿脸上。
她这性子,连头也不敢抬起,崔尚宫浅笑道:“你倒是重情之人,只是暮西暇她身份敏感,往后与她接近,你可要小心。”
崔尚宫是不想无关之人,也牵连进这宫闱权谋当中去,木苍儿她更是人微言轻,与暮西暇靠近,只怕她会惹祸上身。
“是,奴婢谨遵教诲。”木苍儿弱声应道,虽然她不知崔尚宫到底何意。
此时,桃枝慌里慌张从偏室跑出,正巧见崔尚宫在前,便一路奔去,叫道:“崔姑姑。”
崔尚宫见她奔来,一笑:“你急些什么,在局中要恪守规矩,不可莽撞。”
待桃枝,她真就如女儿一般爱护教导,桃枝听言,才慢慢将步伐收敛,俯首行礼,“是,桃枝一直鲁莽。”
这便是了,崔尚宫一笑。
想来此时她与暮西暇同住,可那女子,在现在看来,当真是个没心机的,在这宫中实在妄为,竟然胆大到私自闯入御花园当中。
受这仗责已是客气,听闻她亦不着宫服。
正巧此时见得桃枝,崔尚宫问道:“你随暮西暇她同住,此时她如何了?”
桃枝听此言便应道:“桃枝正是为姐姐来寻药来,姐姐方才说,要我去寻九里香与田七,桃枝并不知何处去寻,只知太医院,姑姑可有那两位药吗?”
她称自身为姑姑,而旁的宫人皆是称尚宫,她是姐妹遗孤,崔尚宫自然将她当做亲人相待,而那暮西暇,不是将桃枝交由她作为侍女之用,怎以姐妹相称。
听这称呼,崔尚宫也并未多问,应道:“我并无那两味药,如此,我便要两位长使前去太医院替暮西暇她求太医前来吧。”
“多谢姑姑。”桃枝听言,喜极应道。
崔尚宫忍不住责怪了句,“你二人真是胆大,怎突然想起前去御花园闲逛,只怕在这宫中命够长吗?”
“往后那暮西暇若再是生出这逾越念头来,桃枝你可要与她说个明白,切勿引火烧身,此次是遇惠贵妃仗责,而往后怕是要直接要了人命了。”
崔尚宫几句,桃枝听来只为暮西暇叫屈,跟着道:“并非,姑姑错怪,是桃枝偏要姐姐带我前去御花园,姐姐对我劝阻,我却不听才惹来此事。”
竟是如此?在崔尚宫听来,那暮西暇倒真是像位疼爱妹妹的姐姐一般,将桃枝交由她身侧,如此也就放心了。
“你啊,如此任性。”崔尚宫默了阵嗔怪道。
她偏头令两位长使前去太医院,而后与木苍儿与桃枝道:“本宫有事要办,暮西暇她身体不适,你二人前去照顾吧。”
木苍儿与桃枝随着垂头一应,而后便赶往偏室去了。
那边暮西暇在偏室当中正哭得难受,她那嘤嘤哭声,令人听了心中好不舒服,
木苍儿与桃枝在门外,听着她哭声,两人皆是愣住。
从来这女子脸上皆是风轻云淡,而此时嚎啕大哭,要人见了可是可怜。
木苍儿她轻轻走进殿中,至她床榻边上入座,一只手抚在她肩头,“西暇,你可还好?”
听得这声,暮西暇她哭声止住,而又将脸埋进软枕当中,她那嚎啕之声,只是变为呜咽,她肩膀耸动,周身颤抖,而木苍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身上可难受,不然为你将伤口清洗吧。”她好声道。
拿清水去洗吗?清水洗伤,只怕会惹来感染,暮西暇自然懂得,她将脸从软枕之中抬起,眼中满是泪痕望向她,“不要,我屁股痛的厉害,可不敢碰。”
便是方才要桃枝拿铜镜来,暮西暇见了那伤才哭泣不已。
木苍儿听得她说话声才放下心来,与她好声道:“方才崔尚宫说,要局中两位长使,为你请来御医诊治,你只好生等待就是,来,要我见见,你到底伤成怎样。”
而门外桃枝,方才听得暮西暇大哭,她被吓住不敢进来,便只立在门檐悄悄看着。
听得暮西暇声音嘶哑应道:“你还是不要看,那皮开肉绽要人见了心里不舒服。”
木苍儿是担心她,只将她身上盖着那薄被掀开,再看她皮肉之上那青紫肉色,可是触目惊心。
“天,竟下如此重手。”叹了声。
宫规岂会理会是何人犯事,那宽厚木板压在身上是断下几块骨头,暮西暇已忍下了,到底是她身在女侍之位不守宫规才受此责罚。
她只是可怜自身命苦,今日险些丢了一条命去。
“我没事,只是有些痛罢了。”暮西暇抬手将眼角泪珠抹去,平声道。
都成了这副模样还在程强,不过见她还有这力气,木苍儿笑道:“你啊,只嘴硬气,方才也不知谁人躲在这屋子中哭鼻子呢。”
听她这话,暮西暇努起嘴巴,“我司一时心中难过,并非是哭鼻子,若是你被打成这般,你不哭吗?”
“是是,西暇小姐就如女中豪杰。”木苍儿随着道。
暮西暇拧过身子不再说话,她心中正难过也懒于出声。
越是在这虚弱之时,便越会使人想起父母亲人来,而此生,也无法见到亲生父母了。
至于这时空父母,那雍亲王与已故王妃,与那庶妹,她全无感情,唯一有些感情便是乳娘棠花了。
不知她此时在王府如何了,过得可好,没有这痴傻小姐来烦扰她生活,她可寂寞吗。
入宫也有十日之久,暮西暇越是想念起棠花来。
那妇人她心地善良,待自己是很好的。
暮西暇她怔住,眼神望向地上一点,好想见一见她,好想再吃一些她亲手制作的桂花糕。
而木苍儿也沉默不语,此时天色已灰蒙蒙的了,日光下撤,她眼瞧着殿门口,那橘红颜色渐渐阴暗下去。
桃枝她怯生生的趴在门檐朝殿内看,木苍儿方才听得她与崔尚宫所言,想来这小女孩是心中愧疚,觉得无法面对暮西暇吧。
年长她这几岁,暮西暇又怎会与一小女孩计较,况且此时也未听得暮西暇她责怪一句。
“桃枝,你怎么不进来。”木苍儿瞧向她笑道。
桃枝听这唤声,才敢进入殿中,走至暮西暇身侧,低垂着头,方才见了她大哭模样,心中好不是滋味。
“姐姐,往后桃枝再不会强求做那不合规矩之事了。”桃枝声调弱弱说道。
暮西暇瞧她这可怜模样,哪里舍得与她说重话,拉过她那小手来,笑道:“傻桃枝,我哪里怪你了,你又不是故意,再者打在我身上是那宫规,亦不是你。”
无论她如何说,桃枝也觉心中内疚,“姐姐若不怪我,我心中更不舒坦。”
那要如何怪她呢,莫非也要将她屁股打裂不成。
此时京燕正肩背药箱前来,应四皇子之意,他不敢在人前声张,便选在太医院御医多数离去后才赶来。
他听闻暮西暇因私闯御花园被内监责罚,听来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大小姐在宫中,到底要搅出些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