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揉搓眼眶,而后清醒了些,拍拍腿上,笑道:“桃枝,坐到姐姐腿上来。”
桃枝爬到她腿上,就如那七八岁小女孩一般,而她今年年之有三,她那眼睛澄澈动人。
暮西暇拉过她小手,与她笑着,“这几日不然你也随我读书吧,十几岁时,正是记忆最好时候。”
“读那医书吗?我一见那密密麻麻的字,便头大看不下去。”桃枝下颌微收,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应道。
学习一事,才是人生最为重要,这封建王朝,其实人情才最为重要,还是修炼本身吧,那乐趣可令人不贪鲜味美味。
好容易遇到一个小女孩,总不想在这世界总一人孤独。
“我需要别人陪伴,姐姐很寂寞。”暮西暇脸上也是笑意说道。
是真的很寂寞,那种寂寞滋味,就如曲高和寡,算来自己与旁人也无不同,这副身子也属于这时空,可她的思想,她曾领略过的人生,却是截然不同。
“姐姐可想家了吗?”桃枝随着问道。
家?可有家吗?那父母算得父母吗?她自身感觉,可称作亲人,便只有棠花一人。
唯有她,因那为将暮西暇带来世上而丧命的母亲,而疼爱自己的人。
不知她此时在王府如何?没了这要她在黎明时候都惦念的傻女,她日子可寂寞吗?
暮西暇摇头,将这话作罢,与她好声道:“听姐姐一言,多学些东西,管它是什么,也许将来就可用上。”
她所言,桃枝自然相信,点了点头,而后拿过一旁那医书,翻看起来说道:“那我便先帮姐姐将这书背熟吧。”
“恩。”暮西暇揉揉她头发。
与她又在软床之上赖了好久,听得叩门声,“西暇小姐可醒了吗?尚宫差我前来送早膳。”
整日睡醒后便是吃,这般轻巧日子,想来是好事,至少比起为人奴役,昼夜颠倒要好得多。
桃枝从暮西暇身上下去,爬下软塌,踩上鞋子奔到殿门之前为人开门。
“这是今早暮大小姐与桃姑娘早膳,记得吃下。”
桃枝见那人厨娘打扮,与她点头笑道:“多谢姑姑。”
而后便见那人转身而去,桃枝将殿门合上,将早膳那餐盒放于圆桌之上。
暮西暇她此时从床榻下来,一身灰黄寝衣,她长发散在背后,看来十分古朴美丽。
桃枝怔怔望着她,而暮西暇她身段妖娆,俯下身子正整理床铺,一边与桃枝嘱咐道:“早起便打些水来洗漱,等下将早饭吃了。”
“恩。”桃枝答应,而后拿过铜盆到庭院中去,至那口井旁,费力提起一桶冰凉井水来。
昨夜大雨,只怕这井水之中又混杂着大量雨水。
桃枝她将木桶中井水倒进铜盆当中,偶然之间朝井旁那土壤瞧了眼。
只那一片土壤,色发桃红之色,看来很是怪异。
桃枝心中好奇,朝殿门叫道:“姐姐,你快来看。”
暮西暇正换常服,那宫服穿来很不舒服,正系腰间带子,听桃枝叫声她忙赶了出去。
脚底踩着乳娘在她入宫之前特意带来绣鞋。
行至桃枝身侧,问道:“何事?”
桃枝仰起脸来瞧她,手指着地下那一层桃粉土壤,“你看这土色,为何是粉色?”
暮西暇这才将眼睛移到那土壤之上,的确,是桃红颜色,怪异。
她心中害怕那土壤当中有毒,拉过桃枝手腕将她从那里拉开。
听桃枝念了句,“崔姑姑说,宫中频出异相,怕是有何预兆。”
预兆?暮西暇听此言神色不变,想来是人为所致吧,可能也是巧合,可到底是何缘由,能要这灰黑土壤色变桃红。
染料吗?怎么可能,怎样颜色的染料能将灰黑色染成这亮亮的桃粉色。
“往后你不准再靠近这井口了。”俯下眼睛和桃枝平声交代。
桃枝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而后便被暮西暇推回房去了。
她一人留在这井口,拿过手帕,在土地之上,用木枝挑起一层土壤包裹起来。
她不得不疑,不得不在入宫之后,将心思放得更细腻一些。
皇后才是下令要她搬至这偏室来,难保宫中他人不起歹心。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所藏有秘密,她虽不曾亲眼见得,可来至这王朝,却也感到很多威胁。
那么该是何人呢?是何人与自身犯难呢。
才入宫中,又会被何人盯上,又会有何人密切关注自身一举一动,总不会城门失火,殃及到自身身上。
暮西暇心中奇怪,在想此异相出现在她此时所居住偏室是怎样一回事,是否有人故意为之,这桃红色土壤,再过段时日会变得怎样。
她并不能辨别这是何物,需带由京燕替自身分辨。
而桃枝她手抓着一颗包子,立在殿门之间朝暮西暇叫道:“姐姐,将早饭吃下吧,过时便凉了。”
暮西暇将那桃红色土壤收起,与她一笑应道:“来了。”
朝桃枝走去,揽住她肩头,与她一同进入殿中,至圆桌入座,与她温温笑道:“好吃吗?”
这餐食乃是尚宫规格,自然滋味比起平常宫人所用要美味许多,“好吃。”桃枝从磁盘当中拿过一包子递到暮西暇面前。
“姐姐快吃。”
而暮西暇她接过,却不敢再往口中送。
那桃红色土壤,想来奇怪,是否是崔尚宫所为,当察觉此事,暮西暇只盼望是自己太过敏感,也许不过一化学巧合罢了。
桃枝已将肉包送入口中,大概无事吧,而暮西暇仍然不放心,将发上银簪取下,至肉包当中试了一试。
银簪未变色,她眼瞧着才松了口气,而桃枝正吃得开心,见她此举奇怪道:“莫非姐姐怕这餐食当中……”
她自小长在宫中,这伎俩也是见惯了吧。
暮西暇一笑,也算自嘲,大概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没有,你也知我自小身子不好,习惯而已。”将那银簪插进发间。
她生来痴呆,此事朝堂朝野人人皆知。
“哦。”桃枝慢慢咀嚼她口中那鲜美味道,“姐姐今日可否陪我至御花园当中逛逛,我在尚寝局中憋闷许久,崔姑姑从不准我私自出宫。”
这御花园是皇亲才可到往去处吧,只入宫那第一日,暮西暇为寻些吃食才去往那处。
“这宫中有处红鲤湖。”应了句。
桃枝那一颗肉包已经全部吃尽,抬手擦了擦嘴巴,点头应道:“是,那是惠贵妃宫室之后,每年夏季,那湖中锦鲤便频频跃出,很是好看。”
暮西暇记得她初入宫那时,正是夏末秋初,红鲤跃出该是少见,又见得鸿雁高飞,而此两景,皆是好兆头。
她深信物质科学,所以那两景,在她看来不过平常现象罢了。
“哦,那我们便去往那处吧,我初进宫之时,曾误打误撞到过那处,我想来在湖边静坐,望平静秋水便好。”与桃枝问询道。
那里并非是御花园,只是偏颇之地,桃枝不愿,在尚寝局中就如禁足一般,可算有位姐姐能带自己出去转转。
她也知她为女仆之女,是没资格在这宫中乱行乱走的,“不要,已是秋日了,那红鲤湖有何可看的。”
她决议要往那御花园吗?可她这姐姐,是位没用的姐姐,并不知道御花园在何处。
“桃枝你可是为难我了,姐姐并不识路,况且你我二人哪有资格进入御花园此地,你我不过是卑贱宫婢,若被主子见了,可是要受责罚的。”暮西暇眼瞧着别处,而后将眼光转到她身上无奈道。
桃枝也知晓,可此时在尚寝局当中,她两人所处何角色很是模糊,就是想要前往御花园看一看嘛,难道一个小女孩儿的心愿不该被满足吗?
“姐姐,我想要去。”桃枝嘟起嘴巴与她央求道。
而暮西暇虽然是为理科博士,思维从来理性严谨,可也架不住这可爱女孩儿惹人怜的央求模样。
只好答应下来,“好,我应下你就是。”暮西暇无可奈何,脸上挂着浅笑说道。
在得知桃枝身世之后,昨日暮西暇便曾说出口过,要将她当做亲生妹妹来对待。
“可我并不识路,你为我引路,在日暮十分,你我再前往,以免被宫中管事之人撞到。”暮西暇好声说道。
“恩。”桃枝紧跟着点头,只要可以去往御花园,去见一见那美景,无论是何时,就连之前等待时间都不会要她心厌。
暮西暇一边咬着那素包子,自斟一杯凉茶饮下,想到那桃红色土壤来,该去京燕那里走一趟。
今日还要去他那里取药,正好与木苍儿一同前往。
“桃枝,你便乖乖留在这里,不准到外面乱走,姐姐要往太医院前去求问御医。”好声嘱咐道。
她也吃不下许多,只咬下两口包子便觉肚子涨起来,单单只喝那茶,桃枝只能答应,被崔尚宫叫来陪伴她,可她却时时将自己扔在这偏室。
“姐姐你身子不好吗?”随着问了句。
这副身子,自醒来之日便总觉不痛快,京燕他诊脉只说体内虚浮,饮药调理就是。
可暮西暇她自己总觉这当中有内症,许是症状较轻诊不出来吧,但听闻四皇子所言,京燕可称鬼医,他医术大抵该出神入化,怎会诊不出呢。
还是自身对这副身子太过小心,愿没有什么病症。
将手中那盏茶喝尽,将那白瓷杯放于桌案之上,与桃枝好声道:“我去去就回,然后姐姐回来便陪你吃午饭,而后我们睡个午觉,到黄昏日暮,就在天将要暗下时候,我们便去御花园转转可好?”
桃枝只能答应,她不过是崔尚宫交代来照顾暮西暇起居的奴婢,而这位姐姐心地太好,而又随和无争,竟没想过是这般清闲。
而后暮西暇便前往内寝去寻木苍儿。
不知木苍儿今日是何差事,而自身当下进入内寝又很不合适,她只有在内寝门外踱步,只等木苍儿出门来。
她正心急,正想着木苍儿正巧便从殿中走出了,她手端木盆,正是出门来泼水,恰好见暮西暇在。
“你怎来了?”木苍儿将那一盆脏水泼去,至她面前温温笑着。
寻她来,便是寻她去太医院将那每日必要喝下苦药喽,暮西暇展颜笑道:“我来找你,自然是去往太医院。”
而且今日再到内寝来,才发觉她自己根本无法入内,与内寝当中姐妹并不熟悉,再有崔金玉崔长使一人,她本不喜欢自己,若在搬出内寝后再与她碰面,无故进入内寝当中,只怕又要惹她怪话。
木苍儿听她所言便应,“你且等我,今早起才是应差回来,我去换身衣裳,便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