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西暇见着他眼中的水光,也知晓他的身体情况,他是很难再有子嗣了,年馨儿所怀胎,是他意料之外吧。
“你的难处,我知道的。”暮西暇怔怔的出了声。
其实这话,她本不该说,可上次,京燕要她前来送药,苍寞寒也想到了,不过她是京燕身边人,所以不避讳什么。
“无碍的,无碍的,你既知道,那便替朕保守秘密吧。”苍寞寒轻笑应道。
他也觉着自己可笑,可那又如何呢,这从娘胎里带来的,难不成还有办法改变吗。
可暮西暇觉着,自己是有办法改变的,要他今后人生,肆意。
“馨妃娘娘她,已服过药,我也就回太医院去了,京燕大人,恐怕又要训斥。”暮西暇也轻轻一声,随后便转身而去。
而苍寞寒瞧着她背影,心中是平静的,无话可说,对暮西暇他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身上皮肤,哪一处长着痣都无比清楚。
这天转眼间便黑了下去,暮西暇赶到太医院,天已全黑了。
进了偏殿,见京燕仍在侍弄他那花花草草的,还有桃枝,做了他的帮工。
今日自己是来的太晚了,“你可到了,怎么,昨日睡得好?”京燕坐在那小木扎上说了句。
为何听他说话,总有种他在斗嘴的感觉。
他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暮西暇踏进殿门,没理会,只随着他做事。
待一切忙过了,她便想到开始提炼自己那药剂来,取出琉熙所赠的锁阳与肉苁蓉,京燕见了好奇道:“你这是?”
“在前去大漠途中,我不是说过,我要几味药,那锁阳与肉苁蓉啊。”暮西暇应道。
她还真的取得了?“是何时?”京燕倒不知,她是何时取得的。
“就在楼兰王宫,那王子所赠。”应道。
取得了,京燕是对她佩服到五体投地,呵呵笑起,“好,那么可否让我几片要,作为收藏呢?这可是珍稀之物啊。”
现在要求来了?暮西暇还觉着这些不够用呢,才不理这事,移过眼睛,斜过老远,“哼,不给。”
好吧好吧,今日是自己求到她了,不愿给便不愿吧,只是她有这些又有何用处呢?
“那么你是做何用?可否告知啊。”京燕平声问道。
自然有她的用处,就在今日,她便要开始提纯了。
“我恐怕要借用京燕大人这间宫室来用,要我提纯些药剂。”直接说道。
又是她那无聊药剂,到今日,京燕是信她那提纯药剂的效用,但却不明,她是从何得来这秘术。
并不理会她,只随她摆弄那瓶瓶罐罐去吧。
这整个夜里,暮西暇几乎占用了这宫室的大半地方,瓶罐摆满。
而后,他那药柜也为她所用,这青瓷瓶都可用上,京燕与桃枝便在一旁看着,一直到天明时候,暮西暇才算排兵成。
桃枝她昨夜里便受不住回岚依殿去了,这大早起,京燕都睡去了,她才是打算休息。
待京燕醒了,她递过浸透的毛巾去,要他擦了把脸,“你怎还在这?莫非昨夜里就没回去吗?”
暮西暇的药剂配置已开始了,就如她从前,还在现代时空的时候,恐怕要昼夜不分,在化学实验室忙活。
“没有,我还要强占了大人的屋子,只怕这些日子,都要留在此处了。”平声说道。
她要怎样都是,反正京燕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好,我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将这药草收拾了。”
在今日之后,暮西暇极少踏出这偏殿一步,她只专心提炼药剂,而后一瓶一瓶收纳起来,等待这上千种药草被提炼成一滴一滴,准备配制。
只是初成品,往后还会再加改善,但她想来,这初成品,如果向苍寞寒那类肾部虚弱的人使用,是会见成效的。
馨妃大病,苍寞寒便日夜守在岚依殿,郭采洁那处也冷落下来,她也念着,所以便与郭木青一同前来。
宫廊内行步,郭木青与她好声道:“长姐若是想念陛下,便去岚依殿看,的。”
馨妃大病,她病,又是在孕中,那段日子,苍寞寒疏于照顾,算来到底也是她的过,不该在馨妃有孕之时,将她心中挂念之人留在身旁。
“我只怕馨妃有事,那么倒是我的过了。”她弱声道,哀叹一声。
哪里是她的过,郭木青只知道她这长姐心善,待人得体,不会有过。
“我去瞧瞧,馨妃大病,也许并非是简单事。”她瞧着天边那正升起的日光来,这深宅大院,与唐宫有何不同吗,人心之阴暗,在青天白日里怎好看到。
“你是何意?”郭采洁听她话里有话问道。
她那长姐为人坦然,但这宫中并非人人都如此,郭木青偏往那人心阴暗处去想,而她所想是对的。
就在暮云暇来看过一次,馨妃她便病重不起了,兴许是用毒呢?
郭木青她对毒可是最清楚的,这好些日子了,馨妃连连用药,有这宫中国手来亲自医治,若是可解病症,才会只今日也未醒来吗。
转眼之间便到了岚依殿,宫人传报,郭采洁两人进入殿内。
见着苍寞寒,他正孤单的,一人在床榻边上,为馨妃她擦洗。
郭采洁见了,心中好不是滋味。
“陛下。”至他面前,与郭木青一同为他行礼。
是她来了,她为何今日前来呢,苍寞寒心烦不已,已有六七日了,馨妃她还没有醒来的征兆,他是怕极了。
郭木青最善毒术,很想知道,这位馨妃娘娘,到底是中了什么魔咒,到底何种病症,可要人昏睡不醒呢。
“馨妃娘娘,她病可见好了?”郭采洁好声问道。
好些日子了,她还未醒来,整日睡着,苍寞寒他心中害怕,懒于说话,只摇了摇头。
“姐夫。”郭木青在一旁轻声叫道,苍寞寒他每应,继续道:“姐夫可否要小妹一看,我也通些医术,只想为馨妃娘娘尽力。”
苍寞寒他转过身子,正坐在床畔,郭木青上前,将手指搭在馨妃手腕上,细听她脉象。
大概她是不会醒来了吧,因为,那毒,已侵入了她大脑之中。
这毒,她可是听过的,长眠草吗,看来馨妃她就命该如此了。
这实情该是与苍寞寒说清,他再是守着,这人也是醒不来,那么再过段日子,她也就命断了。
“姐夫,瞧姐夫的眼圈乌青的,还是去歇下吧,娘娘她,大概再也醒不来了。”郭木青踌躇着,将这话说明。
醒不来了?这是何意,苍寞寒眼中才闪现出一点光来,“怎么?”
郭木青她沉着脸色,轻声道:“木青很通毒术,馨妃娘娘身中剧毒,只怕是醒不来了,还有这孩子,可能也与她相同,毒入肺腑,再不可挽回了。”
“胡言!”听她所言,苍寞寒大喝一声。
郭木青惊的忙跪在地上,“宫中御医兴许不知,但小妹所言无错。”
苍寞寒他怔住许久,实在无法,也请了京燕来,京燕他细细看过,也诊不出什么来。
随后便再无他话,苍寞寒他哀哀落泪,也就在那日,云塘宫传来好事,他听闻也无法高兴起来,但也不得不,常去云塘宫看看。
边关战事起,暮西暇听闻郭将军战死楼兰,她也一样无动于衷,谁死谁活的,都不及她这一瓶药剂。
京燕说,馨妃活不过几日了,馨妃的差事,也落到京燕身上来,哪一日,京燕要桃枝去为馨妃送药。
而就在夜里,暮西暇听闻,桃枝被苍寞寒下令乱棍打死。
她赶到岚依殿,见着宫人正在处理血渍,竟连桃枝的尸首都不曾见到。
她恨极了苍寞寒,他为何要与一小女孩犯难呢?那也是一条性命。
暮西暇她便呆呆的楞在岚依殿大殿之外,眼瞧着那血渍,眼瞧着那些宫人泼水冲刷。
她怔怔的,一人走进岚依殿中,见着苍寞寒他独守着馨妃的尸首,是因为馨妃去了,所以迁怒到桃枝身上吗。
他怎可迁怒旁人呢,他为何不看清,是谁人为馨妃下毒。
暮西暇她慢慢的,走至苍寞寒不远处的地方,语调低沉出了声,“你为何要迁怒到桃枝身上,娘娘她去了,可是桃枝的过吗?”
“那么是朕的过吗?是朕吗?”苍寞寒他亦是满脸泪痕,他弓着身子,在月光之中,十分寥落的,望着死去的年馨儿。
长陵就立在他一旁,这许多年,长陵都不曾见过苍寞寒大哭,夫妻情深,年馨儿乃是他第一位发妻,是发妻。
而曾经,当然了,是他所不知的曾经,可暮西暇却知道,曾经,他也曾为这傻女,害过旁人的命。
这一次,他是找错了罪人。
枉费暮西暇苦心,这连日里只为那药剂配方而忙,只想替他将今后人生称心如意了,可他却在这之前,害死了与自己朝夕相伴,在她危难时刻陪在身旁的桃枝。
“总归你不该迁怒在她身上,若是要罚要过问,你该仔细想想,馨妃是如何患病,如何被人下毒。”暮西暇她亦是满面泪痕,多余一句,都不愿再与苍寞寒说。
此时苍寞寒才想到,那日,暮云暇曾来看过,可而今,那人他怀有自己的孩子,该如何处置,根本是两难之中,他苦笑,那泪珠自他的下巴滴落。
“不说了,再不说了,朕的命数。”他哀哀出声。
没了一个馨妃,到底还有一位暮云暇在,近段日子,京燕为他调养,身子也不见起色,他只盼着自己能够早死。
早死便罢了。
“我明白你的苦处,可否应我一句呢。”暮西暇平声说道。
苍寞寒他抬起脸来,在月光之中,暮西暇瞧着他的样子,继续道:“京燕大人,近来在做一些新药,可治你的病症,若是往后此症可解,陛下没了那许多考量,该处置的,便处置了可好?”
暮云暇她害命,该是她害死了馨妃,害死了桃枝,而暮西暇也眼见着苍寞寒害死了桃枝,她却和这男子生不起气来。
说过这一句,暮西暇便怔怔离去。
也有几月时候,雍亲王府突临皇命,命雍亲王带兵前去楼兰应战。
雍亲王府一族再受重用,暮云暇得贵妃之位,而暮西暇仍是太医院中一小小女助。
她心中不甘,只想为桃枝讨个公道,待这药剂配成,辗转之间,暮西暇说通了京燕,要他为苍寞寒用此药。
果然他有好转,春去秋来,转眼一年再过,苍寞寒他身子大好,宫中妃嫔也多起来。
暮西暇还了他一常人该有的人生,也就在这年盛夏,暮云暇临盆难产。
此时暮西暇已在御医之位,凭那一剂药剂,她终成为御医,只是这深宫,她再不想久留。
大雨滂沱之夜,暮西暇持一包手术刀来,她令工匠为她打造。
推开殿门一刻,暮云暇见了她,此时她已气息奄奄,眼瞧着她,前世今生,仿佛都在眼前。
暮西暇很是平静,只命人为她灌下一碗汤药,她沉沉睡去,为她开膛破肚,将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取出。
这也算为暮西暇了一心愿,前生之苦,此番,暮云暇也尝到。
今夜,她又见苍寞寒,这满殿的血腥,苍寞寒见来也是皱了皱眉,她将那孩子交到苍寞寒手中。
一切都已了断,暮西暇只想离宫,向他求道:“贵妃体弱,只怕难活,还请陛下准下臣出宫,下臣只想归隐山林。”
而今,事已都了断,再不愿留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