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几巡,苍寞寒又于雍亲王问了些家事,原本互相已经相隔太久不曾有过往来,现如今雍亲王家如何,苍寞寒身侧如何,两人都不得知。
夜,深沉下来,苍寞寒已有醉意,而雍亲王他,也是无话可说。
“亲王前去歇下吧,朕也与暮昭媛歇下了。”他转过脸去,瞧着暮云暇那透出微微红晕的脸颊,面上满含柔情,抬手覆上她那只细白小手上面。
这该是入宫初次,苍寞寒他会给予暮云暇柔情,今夜,苍寞寒亦然是备好了,按照京燕嘱咐,先将那汤药饮下才前来。
要应付朝臣,必定是与后宫牵连,苍寞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耗费自身与后宫妃嫔行房。
但今夜,雍亲王前来,他总不可要亲王见到,他的女儿,因母家受难,不得已落得昭媛之位,在宫中,也不受自己怜惜,不受重视。
苍寞寒他累极了,还要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若是换了旁的男子,与女子行房还不是乐事一件,偏偏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难事。
雍亲王被内监扶去偏殿休息,而暮云暇她与苍寞寒坐在一处,不知该如何与他开口。
“陛下,臣妾命宫人去煮碗醒酒汤吧。”暮云暇她低垂着眼睛,再未出声。
入宫这许多时候,贪恋了苍寞寒这么久,方才听他所说,便知自己已是拨开云雾,但自己,此时心中却是忐忑不已。
今夜苍寞寒前来,便是没做要她独守空房的打算,瞧她这羞答答的模样,这新入宫的女子,还都是处女之身,还要他这有病之人主动吗。
他已有些醉了,他的手,在暮云暇的手上力道加紧,“云暇,夜深了,你我去歇下吧。”
暮云暇她低垂着睫毛,发上所点缀,是冰种珠饰,格外淡雅。
“是,是。”暮云暇连连应道,而语顿又多,她心中忐忑。
苍寞寒他作势起身,暮云暇跟着扶了一把,两人双双入内殿。
这青黄幔帐,真如她云塘宫的名称,分外清雅。
暮云暇扶苍寞寒,至软塌处卧下,而苍寞寒却紧紧抓住她手臂,要她贴身在身前,两人互相可感受到对方鼻息。
“云暇,朕见你丝毫未变。”苍寞寒他装出情迷之态,眼光迷离灼灼望着她。
暮云暇以为,苍寞寒曾经是待她有情的,而此时,他两人在先帝爷对雍亲王府发落后,一别几月时间,苍寞寒他已移情至旁的女子身上。
暮云暇待他感情,与他待自身感情,都已改变了。
更何况,苍寞寒还从未将感情放置在暮云暇身上。
“陛下。”暮云暇她垂下眼帘,娇羞叫道。
接着,苍寞寒翻身过去,将暮云暇压在身下。
青黄幔帐落下,这夏末时候,夜间的风也冷了许多,吹进这云塘宫正殿,吹拂起那青黄幔帐。
风扑起扑起,这夜,她终于不必再寂寞。
而远在岭南山地,暮西暇与京燕等一众御医,仍在赶路之中。
已是深夜,桃枝她已伏在暮西暇怀中睡去了。
而她自己,却仍醒着,这车马颠簸,转眼间已在山路之间行程十几日。
她与京燕同车,还有太医院首席,孙御医的门生刘太。
“大人,还有几日,已进了岭南,很快就会到大漠了吧。”暮西暇她轻声问道,故意将声音放低,害怕会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桃枝。
京燕他靠坐在一角,双臂交合在身前,应道:“大概快了,你没觉着,这夜间的气候是一日比起一日冷了起来,大漠的黑夜,比起长安来,是更为凉的。”
车窗缝隙透进一股子凉风,扑在暮西暇的身上,她冷的缩了缩脖子,将衣裳拉紧。
“是啊,我也觉着冷了,到了大漠,也就可歇一歇了,这连日……”她才要将那累字说出口来,在出行之前,曾与京燕说过,绝不提一个累字。
这车马内,仅有他们三人,京燕与刘太都不大爱出声的,这两人一个出身高些,一个出身低些。
刘太他是正经进入太医院,有良师带领,将来作为孙太医门生,兴许在太医院中也会是一位高官。
而京燕他就不同,本就不在太医院编制当中,本就一位闲云野鹤,从前是游医,游历四方,他两人大概也无话可说。
暮西暇她此番前来大漠,也正是为了寻一味药,只是她只记得形态,却将药名忘却了,一连几日,总在想着,却也回忆不起来。
那些日子,在太医院当中,京燕他忙着手上的事,暮西暇多说一句,多问一句,他都嫌恶,现在可是在车马行途之中,这长夜,马车颠簸,也睡不熟,那么此时与他问上一句,总不会要他嫌恶吧。
“大人,我想再问你一味药,我实在忘记了那药的名称,我记得,那味药就长在荒漠,你可否替我想一想?”暮西暇看向他低声道。
反正京燕他也是闲坐无事,只等着到了边关,见那些将士情况,只配方煮药,为人医治,过些日子,兴许就忙到,连睡也睡不上了。
“你说就是。”京燕他抬起胳膊,枕在脑后,脸色平静等她的下话。
暮西暇她一面想着,那草植的奇异外形,说道:“那味药,它半身都被埋在沙土之下,色粉红,很是粗壮,有补肾通气之效,周身,便像是长有鱼鳞那般的。”
长有鱼鳞?京燕他眼睛看向车下,从缝隙当中,能够瞧见土地之上那坑坑洼洼,“那是?有些印象,我曾在大漠生活,好似见过,不过那种东西,可从未被人用药啊。”
听来他这话,暮西暇想着,该是那东西,还未被当做药材使用吧,这时代,太过早了,很多药物都未被发掘,她想来自己,莫非还要走遍各地,为苍寞寒和自己,这些被肾病所扰的人去寻那些珍稀草药吗。
“大人可记得那花名?”暮西暇追问道。
京燕总想不通,她为何要寻那些药物,可有何用处,反正对于一痴女,看来是无什么用处的。
“你为何要寻那东西?”京燕眼神平平望着她,发问。
而刘太,他合着眼睛,只听这两人闲话,并不插嘴,就在这车身,因撵到了石头,突然晃动起来,他才将眼睛睁开。
暮西暇那话也未来得及说出口去,他们三人因这颠簸,可清醒了起来。
桃枝她哼了一声,暮西暇抚着她的背安抚,“好睡。”
桃枝她再没活动,暮西暇紧着方才那问话向京燕再度问道:“御医可知那草植名称。”
京燕他细细想来,拧住眉头,“你是说花名?那草植,一时间我……”他摇了摇头,真是想不起了。
刘太他听着了两人的对话,暮西暇所问那草植,他是知道,插话道:“此物名叫锁阳,大漠人称铁锈棒,这药物在长安是很少见的,价值连城。”
果然有人知道,暮西暇听来便放心许多,“锁阳,果真名称与众不同,听来有趣,铁锈棒。”她笑起,总算是得知这药名称,等到到了大漠,趁着为将士诊治之时,抽个空当便去寻一寻,反正为治肾病,多用那壮阳之物最好,暮西暇已寻遍了在古书之中的壮阳之草植,相比之下,这大漠的锁阳,更是一味猛药。
“怎么?姑娘寻此物,可有用处吗?”刘太随口问道。
自然是有用处,若是论修养,对待女子的礼数,还是这位刘太御医更要人舒服,相比较之下,暮西暇与京燕相处起来,可是费力极了,在他身边时候长了,真是恨不得一句话不要与他多说。
“有,我想,凑成一副方子,不过想要凑成,真是任重道远,难极了。”暮西暇和他态度温和。
一旁京燕听了刘太讲出那草植名称,随着说道:“沙漠之笋,那锁阳生的一米多高,但那当地的大漠人,可不会轻易要人采摘去。”
“我要取得,一定要。”暮西暇转过脸去,看向他说道。
那是大漠的珍惜之物,长安花重金都不得买下一株来,她如何取得。
在刘太说出那草植名称,京燕才想到这些来。
暮西暇就是嫌恶他这些,问他说不出,人家告诉自己了,他却又来泼冷水。
“珍惜之物,乃是大漠人视为宝物,难以取得,你又有何物与人交换呢。”京燕跟着又说了句。
与他说话,暮西暇总想争辩,但在太医院中,还要赖在他身边,不可要他难堪,现在在这荒郊野岭,若是狠狠打了他一顿才可出气。
“拿你,将你压在大漠,为那些被疟疾侵害不得好死的大漠人治病,想来我就是要十株锁阳,他们也会愿意。”暮西暇冷下脸来说道。
她这话噎的人说不下去,京燕瞧了她一眼也就转过头去了。
“不着调,你这就如与我抬杠有何异。”说完他便再度靠在那角落不发一言去了。
就与他抬杠,就与他抬杠,忍他多时了,巴不得与他吵上几句。
他为何就是这般看轻自己,可想来,这外科技艺,在他眼里的确无用。
不过哪日若是用上了,一定要他叹为观止。
他两人正在冷战当中,刘太见他二人有趣,笑道:“你们二人,可算作是师徒了,莫非整日都是这般吵嘴吗?”
“我哪里敢与他吵嘴,平日里多说上一句都要他嫌弃呢。”暮西暇垂下眼睛,弱声说了句。
是吗?看来欢脱可爱,刘太很是喜欢他们这样的相处,“我与我的师傅,平日里话也不多,他交代我去做就是,若是有京燕大人这样的好脾性,愿意与我吵上一句,我倒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