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向来不缺乏非议声,其中还包括各种各样的桃色花边。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混迹于公司里的各类闲人。
秦月晚侧立在门口,便听见里面洪亮的中年男人在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哎,你们说这么大的公司,交给一个还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能不悬吗?”
“可不是,但人家后面不是有白氏集团给撑腰,那气性可大着呢。”
“嘁,我可是听说白氏现在分裂也挺严重的,白锦川的那个什么表弟可得势了呢。”
“终归还是个外人,那白家的老夫人怎么还不帮着自己的儿子。”
“李董此言差矣,我前几天听了桩闲事,听说啊白氏的总裁……”
那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秦月晚猛的吸了口气,没忍住一把踹开了茶水间的门。
“各位股东在这里交谈的这么欢畅,怎么没有人叫上我呢?”她笑吟吟的抱起双臂倚在门口,好整以暇的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众人有些错愕,半天没反应过来,为首的王之沛表情僵了僵,睨着秦月晚眼里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率先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大家都知道秦总你近日忙着周年策划的事情,怎么,是策划书写完了吗?”
他自认为戳中了秦月晚的痛处,可从秦月晚依旧笑的滴水不漏的面容上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这不由得令他略微有些颓败。
“策划书我倒是没写完,不过公司现在恰逢十八周年将至,各位股东还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坐在一起聊天喝茶,我也是很佩服你们的气定神闲呐。”她噙的笑意愈渐变的冰冷,温柔出水的目光却如利刃一般直直扫向了王之沛:“哦对了,我刚刚一不小心,就听到了王总您在讨论白氏家族的问题。提醒王总一句,越是隐晦的事,知道的越多,恐怕你连自己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秦月晚,你……”
“王总息怒,我也不是刻意咒你啊。只不过呢,据我所了解的白锦川,他是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人,你在背后嚼我两句舌根也就算了,但你要是不知深浅的非议白氏,最好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王之沛眦目欲裂,对上秦月晚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水眸,不动声色的深呼了口气,任怒火在浑浊阴冷的眼中燃烧:“多谢秦总,你的话我记住了。”
秦月晚受用的点了点头,又朝王之沛促狭的抖了抖眼睫,“哦对了,王总。虽然我还没有把全部的周年策划给写下来,但是大体的走向我已经确认了,请各位股东务必要等着我的好消息。”
王之沛听了这话瞳孔越发的幽深漆黑,像秦月晚曾见过的鹰眼那般恐怖而又阴险。
“那我们就静候秦总的佳音。”他扬了扬头,唇角弧度并不深入。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侃天说地,先走一步了。”说完,秦月晚看也不看身后一眼,就踩起高跟颇有力度的顺着楼梯走下了楼。
秦月晚对于沈阅会出现在秦氏的门口一点也不意外,她按着疼的昏天黑地的肚子,用力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送我回家。”
沈阅笑逐颜开,可看着秦月晚难看的脸色他又不由得沉下了面目:“夫人,你怎么了?”
“别废话,送我回家。”秦月晚脾气没来由的一阵暴躁,撑手倚在车窗的位置上,死死扯着腹部的衣料和下面的皮肉。
沈阅见她这幅模样一刻也不敢耽误,一路把马力飚到了最大,风驰电掣的把她给稳稳的送回到了红郡。
白锦川接到沈阅的电话就立刻放下手头的文件匆匆赶了回去,那时秦月晚刚把沈阅赶了出去,她开门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一时空寂的只能听见秦月晚无力而又低柔的呻吟。
白锦川目光一凛,没来得及换鞋就冲进了客厅,一眼就看见了伏在沙发旁地面上的秦月晚。
她身子弓的如同煮熟的虾子,双腿半跪在地上,右手狠狠的扣着白色的真皮沙发,左手扶在腹部,脸色蜡黄很是难受的模样。
沙发上面她用手指留下道道划痕分外的触目惊心,白锦川打横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拔高了声音唤她晚晚。
秦月晚噌在他怀里,终于有了丝清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沈阅这个傻子,我让他送我回秦宅至少还有林妈照顾我……他、他可倒好,直接就把我给扔回了红郡。”
白锦川把下颌抵在她冰凉的脸上,口吻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温柔:“乖,我们去医院。”
秦月晚闻言立刻不悦的挑起眉,两天之内,他与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句对话便全是跟医院有关,手捏着他的肩膀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不去医院,你把止痛的药拿一些给我吃。”
白锦川瞧着她脸庞上点点的苍白色,淡淡的拧着剑眉,把她抱进了卧室,倒出两片白色的药丸递到她的唇边。
她立即委屈的掀眸望他,“还有水。”
其实身体上的疼痛在回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减弱很多,只是心里的痛处牵动了隐藏在身体深处最难过的情绪。蓦地里,当白锦川出现在身边的那个瞬间,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慢慢包裹着自己萦绕鼻尖,秦月晚无端便觉得身上的难受减轻很多。
她突然,用为数不多的清醒思绪开始恐惧。
白锦川无奈的呼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倒水,一只无力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扼住自己的手腕:“不许走。”
他盯着那双小手看了许久,突然哑然失笑:“不倒水,你该怎么吃药?”
红潮的很快就蔓延到了耳根,红白一对比颜色的反衬分外明显。秦月晚怔怔的松了手,暗暗埋怨了句自己沉不住气。
不足半分钟,白锦川端着一直晶莹剔透的椭圆形玻璃杯重新走了回来,他微微昂起头,抿了口水的温度,刚好不冷也不烫。
细碎的灯光打在他颠倒众生的侧脸上,从秦月晚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鼻梁的挺度和薄唇到下颌角精致的线条。
委实有些迷人。
见他视线扫了过来,秦月晚立刻就心虚的收回了视线。白锦川在她面前俯下身,干燥温暖的掌心里静静躺着那两片白色的药丸。
秦月晚凑了过去,唇瓣划过他掌心的时候,是一种如触微弱电流的酥麻。她就着他手中的水吞下了那两枚药,在这一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眼底,不曾移动分毫。
末了,白锦川伸手过来,轻轻擦掉了她嘴角的水渍,秦月晚好半天没回味过来不禁有些发怔。
“晚晚。”
“嗯?”
他反身过来,秦月晚感觉到身边的床陷下去了一大块,紧接着自己就置身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早晨的时候,你问我那个问题,其实我当时该毫不犹豫的回答的。”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前,动作缱绻而又缠绵:“如果早一点知道,你这么任性又爱吃醋,还喜欢胡思乱想的话。”
这明显都不是什么动听的话,可偏偏从白锦川那张薄凉的嘴里说出来,秦月晚心里却似听了情话那般注了蜜的甜。
他搂着她的双臂带着暖意一点点的收紧,恨不得把秦月晚的身体都给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大掌覆上她的,十指相扣间,他温柔的声音如浪潮,一重盖过又一重:“白太太,我想那个问题的答案十分肯定,我爱你,无关乎其他,因为你是秦月晚。”
我爱你,无关乎其他,因为你是秦月晚。
往后的漫长岁月,男人的这句话时时回荡在秦月晚的耳边,那样的多情动人。
她身子蜷缩在他的怀抱里轻轻的颤抖,食指轻缓的在他心口画着圆圈:“你说真的?”
“真的。”
她的发丝从他的下颌擦过,白锦川伸出手来,宠溺的揉乱了她满头的青丝。
秦月晚心头一悸,身体贴他贴的更紧,声音软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这次,你可不能再骗我。”
虽然她知道跟一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较劲真的很没有必要,但她也确幸,幸好那位宋小姐她已经不在了。
念及此,秦月晚把脸更用力的埋进了他的胸口,恹恹道:“白锦川,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胡搅蛮缠?”
“是。”男人低低的笑声从薄唇间溢出。
秦月晚脸色一变,作势就要把身体从他怀中抽出来。
他却不肯,一双手臂如铁钳一般把她越箍越紧,垂首凑上她的耳骨,用一种暧昧的令人颤栗的声音缓缓诉述道:“女人任性一些、娇弱一些、亦或是胡搅蛮缠一些这都无可厚非,白太太原本就该是你这样子的。”
秦月晚抿着唇终于安静了下来,低垂的眸中有些令人看不懂的情愫。
过了好久,就在白锦川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清冽的声音如凉水一样充斥着房间里的困意:“白锦川,我跟宋梓然,真的很想吗?”
白锦川这才出奇的没有避而不谈,而是偏头想了会儿,说:“她及不上你好看,硬要说的话大概也有五六分的相似。但你们一样的狡黠,一样的剔透,可你身上却独独多了份她没有的柔软,而她则比你更要勇敢。于我来说,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么当初你选择我,是不是因为我跟她相似?”
“一半。”他唇侧撩起笑意,不动声色的把唇顺着她的耳骨滑落到了她的肩胛,“另外一半,是因为你当时已经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