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垂下头,习惯性的伸手一下下的伸进发丝,她每当想事情出神的时候,就总会做出这个动作。
须臾,她点了点头,原本略微化了淡妆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那我出去打给电话,房间号订好发我就行。”
简森满意的颔首,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中,秦月晚出了门。
上次在夏庄迷路遇上郑浩森的窘迫还历历在目,这次秦月晚学聪明了些,拉了个侍应生询问,才脚步仓促的去了洗手间。
……
听筒里传来了白锦川慵懒的声音,秦月晚自以为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着痕迹的捏着手机,没头没脑的开了口:“你好。”
略微的局促让这句本就生硬的开场白变得异常怪异,电话那头的白锦川听后微微蹙眉,“晚晚,是我。”
秦月晚暗骂自己一声,佯装漠不关心的口气说:“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你都听不出。工作结束了吗?”
白锦川手中把玩着签字笔,心情颇佳的勾了勾唇揶揄她道:“怎么,白太太想我了?”
“正经的呢,问你工作结束了没。”
白锦川笑出声,“还没呢,怎么了?”
“也没什么,”秦月晚宁抿了抿唇,思忖片刻还是简明扼要的说:“就是我这边有个饭局,白先生你晚餐可不可以自行解决啊?”
电话那头忽然就没了声音,冗长的沉默几乎让秦月晚以为他的白先生小肚鸡肠到了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
毕竟她也一贯认为白先生是个心眼不大的人。
没料想,白锦川再开口时却是答应的干脆:“嗯。”
从这简短的回应里听不出他丝毫的情绪,秦月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探寻:“那你今晚自己吃吗?”
“公司刚好有应酬。”
听到这样的结果,秦月晚呼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他说:“那你胃不好,记得少喝酒。”
“知道了,白太太,我们晚上再见。”他声音里带着丝缕笑意。
秦月晚应下,率先收了线。
白锦川单手撑在办公桌上,脸被阴影遮住了大半,唇角的笑意在电话挂断后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秦月晚看了眼简森发来的包间号,拉开拉链把手机放进了包中,推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
正在盥洗台前洗手时,女人高跟鞋的“噔噔”声从身后传来。
秦月晚抬头看了眼镜子,当即就回眸唤道:“阮姨?”
想起上次在医院初见,她也就随了白锦川的称呼,叫她一声阮姨。
阮芳华似乎一早就认出她的模样,用手挽了挽短发,朝秦月晚靠近了一步却始终都不算是很亲密的距离:“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秦小姐。”
阮芳华笑了笑,视线落在她的左臂上,表情是温存的亲切:“秦小姐,胳膊上的伤都好了吧?”
秦月晚点点头,莫名的有些动容。阮芳华颦笑间给予的关切都很真实,不似李凌那般虚头巴脑,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面,却给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已经好了。”秦月晚很感激的朝她笑,“多亏了阮姨你上次给的去疤精油,一点疤都没留。”
“那就好,这精油是我自己在国外设计研发的,如果秦小姐喜欢,等下次见面我多带几瓶给你。”
“不用不用,”她摆了摆手,目光里多了一丝对阮芳华的崇敬:“我平时挺注意的,身上没留下什么疤痕。”
阮芳华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稍后垂下眼睫敛住了眸中的失神:“一看秦小姐就文文静静的,身上自然不会留下疤痕,不像我那个女儿……”
听着她深沉的叹气声,秦月晚挑了挑眉,问道:“阮姨您还有女儿?从来都没听锦川讲过啊。”
似乎并不愿意多谈及这个话题,阮芳华只是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眼底有泪花泛滥。
秦月晚也隐约猜到些什么,自然也没有不知深浅的追问下去。
“阮姨,您跟宋叔叔一起来的吗?”秦月晚不着痕迹的切换过话题。
阮芳华脸上又恢复了一派从容端庄的笑意:“锦川没有告诉你啊,我跟他义父从巴黎回来,就一直住在夏庄。”
秦月晚微怔,据说夏庄不仅房费极高,而且向来都是实行会员制。夏庄究竟属于谁,西城无人知晓,只知据小报说,夏庄背后的人极为神秘,西城大半的地下组织都掌握在他手中。能入住夏庄的人,非富即贵,如若不是在黑白两道都有些过硬的关系,肯定连想也不必想。
见秦月晚久久的不答话,阮芳华接着道:“秦小姐自己一个人,没跟锦川来吗?这夏庄的人鱼龙混杂,秦小姐一个人还是得多加小心。”
“不是,我跟朋友一起来的。”秦月晚规规矩矩的答,又捋了遍刚刚阮芳华的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秦小姐这三个字有些别扭。
阮芳华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犹豫了半晌,开口时有些不大好意思:“秦小姐,以后我可以叫你月晚吗?”
闻言,她脸上当即就露出了粲然的笑意,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了片浅浅的阴影,颊边两个梨涡也显得分外明显:“当然可以了。”
阮芳华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失神,秦月晚低睨了眼腕表,幅度细微的蹙了蹙眉:“阮姨,我还约了朋友,就先走了。”
阮芳华点了点头,在她走出了两米左右的距离后又突然掀唇叫住她:“月晚,等等。”
秦月晚一愣,听到“月晚”二字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暖意。
这样叫她的人不多,曾经顾瑞言这样叫她,父亲生前心情好时也这样叫她,而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却是小时候母亲这样亲昵的呼唤。
那时才刚有星晚,她夜晚吵闹不睡觉的时候,母亲总是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唤她:“月晚,月晚小宝贝……”温柔的声音漫过一重又一重。
她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微笑:“怎么了,阮姨?”
阮芳华朝秦月晚慢慢靠近,在她略带点困惑的目光中,一双柔软的素手轻轻攀上她的后背,拉起了她衬衫上有些松动的拉链。
“好了,”阮芳华满意的笑了笑,“记得早些回去,别让锦川担心。”
那一瞬,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从秦月晚脑海中电光石火的闪过,说不清,却温馨令她想努力的抓住。
她捏着衣襟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在阮芳华的目光里踩着高跟款款走了出去。
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门牌号,腕间的银色表盘上,时针刚好指向了七,离刚刚简森发来房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秦月晚手搭在门把上,正想着要怎么进去逃掉罚酒时,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秦月晚原本一脸疏朗,却在看到来人的刹那笑意顿时生生凝在了唇边。
黛芊也明显的怔了怔,素色的长袖连衣裙被走廊间的风吹的缓缓飘动,落在秦月晚眼底却极为的讽刺,原来不止仙女才穿白裙越是心里脏的还就偏爱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
正当秦月晚疑心走错房间,又抬眸重新睨了眼门口的房号时,就听见简森含着醺意的嗓音从房间里不疾不徐的飘了出来:“是月晚吧,可就等你了。”
秦月晚脸色一变,简森事先可没告诉她还有另外的人来。
她收敛起扭头就走的冲动,等进了房间才发现原来意外从来都不会形单影只,人生处处隐藏着成双成对意想不到的惊喜。
如果说简森不知道自己跟黛芊的恩怨可以理解,那么还可以理解,可他身边堂而皇之的坐着的那个柳纯宁又算什么意思?
似乎看到了秦月晚彻底冷下来的脸蛋,简森唇角的笑意深了深,朝秦月晚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空位:“来,月晚,这边坐。”
秦月晚吝啬的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了,我怕耽误了简导左搂右抱,拥美人入怀。”
说着,她绷着面容,走到了郁白身旁的另一个空位置坐下。
宽敞的包间里人并不是很多,除却简森、郁白、柳纯宁和黛芊,就只有同组的一个姓马的副导演。
简森也不恼依旧笑的满面春风,朝着门口的黛芊招了招手示意她回来。
黛芊脸上化着很浓的妆容,秦月晚注意到她的小腹依旧平坦,甚至脚上还蹬了一双最少有八厘米的高跟鞋。
她自从见了秦月晚开始,情绪就一直不怎么高,扭捏的折了回去,在简森的身旁落座。
侍应生上前来替秦月晚斟酒,秦月晚手托着高脚杯底座,漫不经心的轻晃着杯身。猩红的酒液在玻璃杯中相互碰撞翻滚,荡漾出别样的漩涡。透过明镜似的液体表面,秦月晚隐约瞧见了郁白往自己这边偏的脑袋。
“月晚,起先我忘了跟你说,黛芊和纯宁都是我们这电影的主演之一,所以我也把她们俩叫来你们多熟络熟络。”说话的正是简森。
秦月晚但笑不语,端起酒杯压在唇边就听得简森淡淡的开口:“服务生,一瓶特基拉斗牛士。”
他身边的柳纯宁大惊小怪的抖了下身子,泄露了低胸领口下大大片春光。
“简导,喝这么烈的?”柳纯宁问。
“玩点大的不好?”简森开口,侍应生很快就把一瓶澄清又带了微微绿色的酒液拿了上来。
郁白掀眸,玩味的抱起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