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闭口不言的简森睨了眼秦月晚满不在意的模样,慢慢悠悠的走到她跟柳纯宁的中间,语气不明的问道:“纯宁,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得优越感又是哪里来的?”
柳纯宁顿时错愕,瞪圆了的杏眼望着开口的简森。
这话如同刀刃,毫不留情的戳中了柳纯宁的痛处,且所及之处锋利不见血。
秦月晚忍不住看了眼简森阴冷的表情,就见他单薄的唇又开始翕张着:“纯宁,你的优越感不过是来自于你身边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果没了他们,试问你还会有今天的成就?”
柳纯宁被逼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早就知道简森毒舌,却不曾想他竟然连熟人都下的去嘴。
秦月晚在一旁认真听着,却怎么想怎么都有种对号入座的感觉。
她清晰的看见他嘴角展露出了笑意,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纯宁,声音如同数九寒冬的凉水一点点顺着柳纯宁的耳朵淌进了心里:“或许,纯宁你应该多向秦总学习一下,至少人家不会男人面前,做些贬低自己身段的事情,来让人生气。”
秦月晚这回听了个清楚明白,合着不是自己太敏感,根本就是简森在指桑骂槐。
看着她渐渐眯起的眸子,简森挑了挑眉,正准备再次开口,却被秦月晚听不出些许平仄的强调给直接的打断:“简导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跟柳小姐之间友谊的聊天了。至于电影的拍摄,明天我会如期赶到,不会耽误进度。”
说完,秦月晚看也不看身后的两人,就利落的转身离去。
简森耐人寻味抿着唇,在确认秦月晚离开了咖啡厅之后,怜悯又略带歉意的用手拍了拍柳纯宁极力掩饰着抖动的肩膀。
“纯宁,做我下部戏的女主角好吗?”
……
秦月晚没料想到万峻竟然还没有离开,倚在他那辆骚粉色的新兰博上,手中叼了一根蓝白色的烟,像是一直在等着谁的模样。
这样也好,省的她再跑一趟去跟他道谢,
“万大少,喜欢收集兰博?”她笑吟吟的走了过去。
万峻原本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秦月晚的身上,笑着朝她吐了一口漂亮的烟圈,接着毫不怜惜的把烟蒂摁灭在在了车前盖上,耸肩的语气略微有些惆怅:“一直在收集,可惜始终没找到最喜欢的那一款。”
秦月晚似乎听出了这话里的更深一层的含义,微挑着唇,口吻揶揄:“万少是觉得,刚刚对柳纯宁话说重了,所以特意等她?”
万峻但笑不语,摇了摇头,“在等你。”
秦月晚被他笑的有些发毛,受不了的后退了一步,反问道:“等我干什么,惦记上次的阿胶?”
万峻笑意更甚,手抵着车门的模样落拓不羁,声音却又轻又薄:“其实上次在医院,是锦川带我去的。”
“我知道。”
他挑了挑眉,“你知道?”
“那天在医院的楼下,我看到了白锦川的车。”她每每一回忆起那个在医院度过的早晨,秋雨夹泥土的凉意扑面而来,她倚在窗台上,直勾勾的望着那辆黑色的林肯。
车身是如磨墨一般深邃的黑,明明是很压抑的颜色却莫名的在她最狼狈失望的时候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看到她唇边幸福的微笑,万峻顿时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于是伸手敲了敲兰博的顶棚,把秦月晚拉回到了现实。
“万少,你站这儿挺久,不会就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吧?”
万峻摇了摇头,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凝重。
秦月晚从没见过他这幅认真的模样,情绪也被带动的绷了起来。
他无声的叹息着,张口却问了一个看似结果已经很是明确的问题:“你认识简森?”
“嗯。”秦月晚点了点头,以为他是有什么误会,于是又解释道:“我们公司有个宣传电影是他导的,所以会在一起交涉。”
万峻倒不是替白锦川怀疑她,亦没有这个资格和心思,眸子又眯了半度,声音依旧沉稳的厉害:“月晚,简森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秦月晚一愣,停顿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很快的回答:“没有。”
万峻眉眼微皱,“真没有?”
秦月晚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的就问:“万少,到底想要说什么?”
万峻轻咳了一声,思忖了片刻措辞,才避重就轻的道:“如果可以,尽量少跟简森那个人接触。”
“为什么?”
万峻垂下眼帘似在思索该如何回答,秦月晚只是觉得莫名的诧异,看样子万峻跟简森之前应该是认识的,而且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可刚刚在咖啡厅里,两人却是毫无交集,这却令秦月晚有些摸不着头绪。
既不像朋友,又不像敌人,除此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秦月晚兀自想到了什么事情好笑的眯了眼睛,万峻见状好不容易提起的情绪略微有些颓败,只是侧重了语气提醒道:“简森的城府远不像他表面上的这样浅,总之你听我的离他远些就没错了。”
怎么看万峻这副凝重的模样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见他又没有丝毫想要开口的意思,于是秦月晚也就打消了从他这儿刨根问题的想法了。
“要我送你吗?”万峻偏头睨了眼手上的腕表,出声提醒道:“锦川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要下班了。”
秦月晚心里“咯噔”的一声,当即就想起了白锦川那张阴沉如坟场一般惊悚的黑脸。她朝万峻用力的摇了摇头,转身道了声“回见”就步伐急促的跳上了一辆的士,缓缓驶离了万峻的视线。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他摇了摇头,潇洒的甩上了车门,往附近最近的一家苏荷去。
六点三十分。
白锦川推门进来的时候,客厅里趋近于黑暗,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俨然一副空荡荡无人息的环境。
他正要发作,与客厅相距甚远的厨房忽然传来“滋滋”油锅发热的声音。
白锦川竖耳细辨,五指攥着钥匙,思绪偏离。
上次身处这样的画面,还是在那栋破旧的筒子楼里,他只有八岁的年纪。
那是他与母亲最后一起吃的晚餐,既有家的温馨,又带着诀别的悲伤。
那一晚,女人吞咽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唇角吐出的白沫贯穿了白锦川整个阴暗的童年。
他记得,那晚吃的是糖醋小排。
秦月晚快乐的挥舞着锅铲,将肋排一根根的从锅里铲了出来,一翻捣鼓后,装进精致的瓷盘里。
她从厨房走了出来,伸手摸索向客厅的吊灯开关,男人皂色的身影笔直站立,冷不防的就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秦月晚被惊的手上一抖,好不容易摆的盘顿时又有些错乱。
“回来了干嘛不开灯,吓我一跳。”她嗔道,端着瓷盘进了餐厅。
白锦川脱了外套,换上拖鞋缓慢的走了进来,深深的眸色盯在那盘焦香适当的肋排里。
秦月晚折回厨房拿了两双筷子,搁在米饭碗上,推到了白锦川的面前。
菜色不算太丰盛,荤素搭配的却也妥帖。
见白锦川迟迟不肯落座,她抿着唇,道:“是不和胃口吗?最近西餐吃的太多,我就想……”
话没说完,白锦川掀起椅子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拿捏筷子丝毫也不逊色于拿刀叉的优雅。
秦月晚微微一笑,俨然感觉到了家的氛围。
她轻轻夹了一块排骨搁进了白锦川的碗里,低头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自己碗里的青菜。
白锦川夹起排骨,在她偷偷抬眸,期待的视线里,剔去骨头矜贵的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
秦月晚平视刚好可以对上他喉咙的位置,她似乎都听见了他细微的吞咽声。
晌久,他都没有评价,筷子也搁了下来。
秦月晚不声不响的蹙起眉,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
正在她颓然之际,白锦川醇厚得普通经年美酒一般低沉的声音带着馥郁芬芳令人沉醉的评价淡淡飘了过来:“你做的,很好吃。”
秦月晚闻言,抬起头来睨他看不出丝毫情绪的面容,又耷拉下了脑袋,闷闷道:“你向来不说假话,何必说这个安慰我。”
白锦川唇角漾开大片的笑意,直起腰略一倾身,俊美无俦的脸朝秦月晚慢慢的凑近。
灯光一点点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镀的柔软,如神祗一样颠倒众生。
秦月晚忽然就被他这幅深情的模样给迷的七荤八素,筷子搁在手边,忘记了咀嚼,就这样呆呆的望着白锦川。
他颀长的身子越过大半张桌子,左手撑在一尘不染的瓷石餐桌上,右手定定停在了秦月晚的嘴角。
他指肚略带着薄茧,轻轻擦过秦月晚嘴角的米饭粒,力道却似羽毛一般的柔软,带着令人心悸的****。
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亲昵的动作,可就是让秦月晚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温暖,仿佛他们之间这样安静的互动,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相濡以沫的一辈子。
她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没有刻意的躲闪,长发松松垮垮的被挽在脑后,还有几缕顺着鬓角散落,翘起与鼻尖一般无二的弧度,带着点原始的可爱与美好。
从白锦川的位置低睨下去,刚好可以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被灯光一根根打的清晰无比,不疾不徐抖动的时候,像是明媚的眼光融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