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晚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微微奇怪于仍被百叶窗给遮盖住的窗户,室内陈设如自己发布会那天离开时的一模一样未变动分毫。
这些一般都是小晴在整理的,她推门进去,昔日溢满小晴唠叨声的办公室里却只有苏珊一个人。
“怎么,小晴还没来?”她揉捏着鼻梁骨踱到办公椅上坐定,少了小晴跟黄鹂一般的叽喳,还真是不太习惯。
而苏珊则是跟小晴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她实在太稳重了,好好的一适龄少女除了工作就再说不出半句的话来。
她倒了杯红茶搁到秦月晚面前,“秦总你忘了,小晴她请了很久的假。”
“很久?”秦月晚陷进舒适的椅背后,揉着眉心的手越发卖力。看来确实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不然她怎么会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了呢:“小晴有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苏珊摇了摇头,“这个不太清楚,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
秦月晚阖眸呷了口红茶,淡淡道:“那不用太催她来上班,公司这阵子事物多,她肯定是累坏了。”
说起来,小晴也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如果不是她当年执意追着李凛进了秦氏,现如今应该有更广阔的一番天地,也不会屈居自己手下,只做个小小的助理了。
念及此,秦月晚微微有些惆怅。
她略一倾身,翻开面前的几分文件,眯眸依旧按着眉眼处发涨的位置:“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来找过我吗?”
“昨天白先生来过几次,”苏珊见她脸色沉了几分,避重就轻的答,“哦,对了。早上有位姓顾的医生打过公司电话,他说你手机关机,等来公司时记得给他回个电话。”
苏珊说这些话时,一直心无旁骛的在做自己的事情,好似对一切都不甚关心。
秦月晚想起昨晚顾瑞言那通被白锦川莫名其妙挂掉的电话,心里略微觉得有些别扭。她刻意避开苏珊,来到走廊里,拨了顾瑞言的号码。在前几秒的等待过程中,她心脏跳动的频率略微有些加快。
“喂?”那头终于接通,顾瑞言的声音带着刚下手术的疲惫传入秦月晚的耳中。
“瑞言哥,”秦月晚喉中一哽,“那个,昨天早上……”
“没关系,”他满不在意的笑了笑,语气里的低沉一扫而过,带着他独有的温柔:“昨天我才从父亲那里知道秦氏的事,有白锦川在你身边,倒是我多虑了。”
秦月晚抿着唇晌久的不语,或许是察觉到这个话题的尴尬,顾瑞言又不漏痕迹的转移着话匣:“对了,月晚。”
“嗯?”
“你有时间多来医院陪陪星晚吧,昨天你离开之后,她老公和她婆婆来过几次,都被她给关在门外,情绪看起来挺低落的。”
说起这件事,秦月晚怎么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情绪:“我会的。瑞言哥,阿星那边你离的近,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跟我还客气。”他笑,就又听得她那边助理唤她的声音响起,“月晚,你先忙吧,等空了来医院再说。”
秦月晚应了一声,匆匆挂掉了电话,朝苏珊走了过去:“什么事?”
苏珊把一只黑色手提包交到她的手里,“刚刚前台说简森导演送来了这个。”
“简森?”秦月晚疑惑出声,低头睨了眼手中带着莫名沉重感的纯黑色手提包,“他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他说如果秦总你想知道的更多,就请出演他那部电影的女主角,他随时都在等你的电话。”
秦月晚好笑的弯了唇,“这个简森也真是自大,我凭……”
她细白的指尖轻勾起提包的拉链,目光扫过里面的东西时,往后要说的话却又生生顿住。
晌久,她的视线都一只低锁在包里面的东西上,未曾舍得挪动片刻。
“怎么了,秦总?”苏珊见她出神的模样,按捺不住偷往那包中瞄了一眼,可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里面的一片漆黑。
“啊?哦,没、没什么。”她重新把拉链拉上时,手指微不可见的轻颤着,旋即又恬静的顺了顺长发,唤道:“苏珊。”
“秦总你说。”
她长舒了口气,手里提着那包只留给苏珊一个背影:“帮我给简森打电话吧,说我空下来的时候,就去拍那个电影。”
……
“你那时怎么还答应拍电影儿了呢?”秦月晚倚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月晚削的苹果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姐,你这是要跟我抢饭碗啊。”
秦月晚手里正削着另外的一个苹果,听秦星晚这么一说,原本连接不断的果皮突兀的就出现了断痕。她把碍手的头发挽至一旁,顺着那断开的地方接着削了下去,才开口调侃星晚道:“你这表演专业还没毕业,实在讨论不上饭碗。”
“我原本是奔着宜家宜室的贤妻良母去的,所以觉得这毕业凭证也就没什么了。”秦星晚恨恨把嘴里的苹果咬的咯嘣脆响,“谁成想遇人不淑……”
“哎,姐,我这说你呢干嘛往我身上扯。”话到一半秦月晚反应过来不对劲,“你干嘛要答应那个简什么的去拍电影啊。”
秦月晚眯着眸,手中层层叠叠的果皮旋转开来,像是艳丽的花苞绽放:“大概是被那狗皮膏药缠的实在是有些烦了。”
秦星晚刚想说这不是她的性子,顾瑞言忽然敲门进来。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姐妹俩聊心事了。”
“才没呢,”秦星晚眼眶的红肿已经消去,懒懒打了个呵欠:“跟我姐说话特没劲,她一点都不愿意跟我分享她的生活。”
顾瑞言身上还穿着雪白的白褂,挽着唇极为柔和的一笑:“既然这样,那我跟你姐出去说几句话不介意吧?”
秦月晚正好把最后一块果皮削落,闻言缓缓站起身来,睨了眼秦星晚,欲言又止。
“随便随便。”秦星晚满不在意的摆着手。
顾瑞言把病房门开大了一些,秦月晚顺手将削好的苹果塞给他,任他抵着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瑞言哥,这么晚了还在医院,不回去休息吗?”头顶的白炽灯光略有些刺眼,秦月晚不适的垂了垂眼睫在长久的缄默后终于问出声来。空旷的走廊里四下无人,只有护士站里的几个小护士还托腮靠在桌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顾瑞言手里拿着她削好的苹果,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口:“今天我值班。”
他看着她自然而然的点头,又把一缕散落在耳根的发丝温柔的撩拨到了耳后,喉咙间哽了一哽:“月晚。”
“嗯?”她掀眸望着顾瑞言,“怎么了瑞言哥?”
“昨晚,你们没吵架吧?”
秦月晚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你们”指的是自己跟白锦川,她挽着唇,浅笑着说:“没有,挺好的。”
“那就好,”顾瑞言淡淡道,“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误会。”
秦月晚垂着脑袋,出神盯着自己的脚尖只顾着往前走,声音闷闷的:“怎么会。”
“月晚,”他轻轻唤她的名字,却是问了一个重复的、看似又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对你好吗?”
秦月晚微微发怔,记得他刚刚从瑞士回来时,问自己的也是这个问题。
当时她的回答不假思索,是肯定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她笑了笑,刻意加快了脚步,打破了一直与顾瑞言比肩的模式。
顾瑞言顿住脚步,望着她瘦削的肩头,“月晚,告诉我。”
“好。”她清晰的回答,也停下了步伐,“当然好,跟他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会为了琐事烦恼。”
她回头望着他,眼梢迆逦的上挑,眸低潋滟明媚的光芒:“这辈子,大概就是他了。”
顾瑞言清楚那是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在她身后望着她背影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隐隐有刺痛的感觉从顾瑞言胸口闪过,他手上忽然一松,苹果轱辘轱辘的滚到了秦月晚的脚下,“月晚,当年我们不是说好……”
“瑞言哥,”她弯腰拾起地上的苹果,沾了黑色零星的污渍已经没有办法再入口,“过去的我们就别再惦念了,好吗?”
清淡如凉水般的一句话,没有掺杂上任何不舍或其他的情绪。
她说的无比清晰,甚至都能听出咬字的轻重。
顾瑞言原本那像气球一样鼓鼓的心思,很快就瘪了下去。
不怪谁绝情如斯,只是时间冲淡了年少的执着。
他微微发栗色的发梢遮住了半只眼睛,喉咙间微哽,在煞白刺目的灯光下停顿了好久,才嗫嚅着唇,道:“这样也好。”
能看着你幸福,这样也好。
秦月晚假装没有看到顾瑞言眼底的失魂落魄,转过身的瞬间也有片刻失神。
忽然,女人瘦削的身影从长廊外一闪而过,秦月晚恍惚抬头,似不经意的自语:“罗颂?她怎么会在这儿?”
“你认识她?”
秦月晚点了点头,“这次秦氏出了问题,就是她丈夫郑常春一手造成的。不过好在郑常春现在已经落网,一定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怎么,”她问顾瑞言,“罗颂病了吗?”
“没有,”顾瑞言盯着她清冷的眸摇头,拉起她的手顺着楼梯往下层走,“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