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跟锅底一样的黢黑。秦月晚瑟缩了下身子,大抵酒壮怂人胆这句话说的没错,她竟平白无故生出些许怒气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她凭什么要听他的?
时间宛若凝固了一般,盥洗室鲜少有人来,一刹那狭小的空间里静的都能听到某个水龙头一声又一声漏水的“滴答”声。
而白锦川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耐凛人,像极了暴怒的野兽。
他冷冷把潮湿的外套摔在地上,大步流星的朝秦月晚而来,秦月晚下意识的后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抵在了湿漉漉的墙壁上。
她垂下长睫,锁住迷离的眸光,有瞬间的失神。
白锦川来到她身边,毫不避讳的低下头,下颌正好搁在她头顶的位置,磁性又略带沙哑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动听,“晚晚,想我了么?”
他很是温柔的唤她晚晚,可秦月晚还是从他的冰凉的语气里听到一丝的不悦,又亦或是恼怒。
想起他这数十天从未与自己打过电话,且今天生日,他竟然还陪着李媛满巴黎的闲逛,秦月晚的心中就十分的难受,由是语气不自觉的也沉了下来:“不是说去半个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享受享受异国风情了么?”
她故意把风情二字咬的很重,白锦川勾着唇,伸手抚过她的脸,笑意却未达到眼底:“晚晚,你这是怪我耽误你的事情了?”
她皱了皱眉,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怎么会,只要不耽误白总您的事情就好。”
“秦月晚,”他挑起她的下颌,语调降下半分,森冷的吓人:“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喜欢乖一点的女人。”
秦月晚闻言心里萌生出的怒意越发强烈,她掀了掀唇,借着酒意讥诮道:“你喜欢,只因为你喜欢所以我就要变的不像自己吗?”
白锦川额上的青筋越发明显,他扣住秦月晚的十指,抬起她的手背贴在墙上,略微俯下身子,与她对视,“这么说,让我喜欢上还很委屈你了。”
“我没有这样说。”秦月晚倔强的别过脸,抿着唇很快的说道。
“没有?”白锦川重复了遍这个词语,眸子又眯了一度,大手捏住秦月晚的两颊,把她的脸扳了过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晚晚,你的委屈都快从声音里溢出来了。”
她细白的齿咬着下唇,半阖着眼,睫毛在下睑处投下一片如小扇子一般的阴影,过了一会儿,他听不出平仄的声音在秦月晚耳畔淡淡的响起:“你说,是委屈还是后悔?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秦月晚听到这句话,酒意算是彻底醒了过来。她把头发干脆的拨到脑后,拧着细细的眉眼,沉声问:“白锦川,你在说什么?”
“不是么,你难道没有因为离开你那青梅竹马的瑞言哥哥而感到后悔么?”他讽刺的挑了挑眉,满意的睨了眼她脸上愤怒而又略微委屈的表情,接着便附在她耳边略带鄙薄的说:“要不然,刚刚你把我错认成他的时候,怎么还会露出那样痴迷的表情。是你根本学不会拒绝,还是……这原本就是你想要的!”
秦月晚听着他令人发指的语气,心口憋闷的厉害,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在瞬间到达了制高点,然后“嘭”的一声悉数爆发了出来。
她死死的,盯着白锦川的磨墨一般深沉的眸子,然后用力的挣脱开他的束缚,从他身侧逃了出来,自他身后倒退了两步,定定的站住。
她咬着嘴角冷笑,“原来你就是用这种龌龊的想法一直揣测我的吗?白锦川,我秦月晚至少还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
说完她胸口和肩膀微微起伏着,胸腔之中被怒气所填满。而男人的面色越发清冷,眼神却突然变得飘忽,似在思索秦月晚的话。
周遭静默,世界仿佛一下子失掉了颜色,秦月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了棉花上。
末了,她看着白锦川戚戚笑出声,泄露了所有失望的心事:“白锦川,这大概是我过得最记忆犹新的一个生日了。”
是你给我希望,亦是你让我失望。
秦月晚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衬衫转身离开。
手臂陡然间被人狠狠从身后捏住,带着股子强势,他将她圈了回来。
“生日?我不知道。”他自巴黎连夜赶回国来,只因他想通了。曾经的已经过去,所以他不想把现在的时间浪费在过去了。可没成想,当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她面前准备给她惊喜时,她却将他错认成另外的男人。
秦月晚甩开他的手,“白总也什么时候学会哄人这种话了吗,你跟你表妹在凯旋门下喂鸽子的时候,恐怕早就已经把这回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走廊,路过包间时,她脚步微顿,却没有驻足,而是直接进了电梯。
直到离开了东阁,夜风飒飒贯穿了秦月晚的身体,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白锦川站在东阁门口,喧嚣的大街上已然不见了秦月晚的踪影。他掏出打火机,烦躁的点了根烟,用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的夹着。
肩上搭着西装外套,白锦川单薄的白色衬衫下,精壮健硕的肌肉若隐若现,落拓不羁的模样引得从东阁出来的少女们纷纷春心荡漾的侧目去看。
“白公子,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呢。”万峻怀中搂着“旧情复燃”的柳纯宁,看着白锦川无限落寞的身影笔挺的立在东阁门口忍不住开口打趣。
白锦川吐出漂亮的烟圈,而后把猩红色的烟蒂扔在脚下,狠狠地踩灭。
万峻这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白锦川的肩膀:“怎么,又被女人教训了?”
白锦川阴鸷的目光在夜色下并不明显,他声音低沉沙哑,似乎被烟熏的有些沙哑:“你一早就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万峻点了点头,看着白锦川要发作的模样,又刚忙补了句:“我以为你也知道的。你提早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她生日惊喜吗?”
顿了顿,看着白锦川越发阴沉的面容,万峻多嘴多舌的又说:“锦川啊,我觉得你看上的那位实在有些让人头疼。我敢打赌,你最近是睡不到她了。”
“想死?”白锦川手指骨节被捏的咯嘣作响,万峻心下一惊,搂着怀中的柳纯宁急急忙忙遁走。
白锦川眸色越发的深,驱车直接就风驰电掣的回到了红郡。
果然如他所料,秦月晚和林妈都不在别墅,就连小木瓜也被她给带走了。
白锦川从冰箱里找到了早上秦月晚吃剩的面,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后,重新拿了出来慢悠悠的吃着。
如他这般的讲究苛刻,没曾想也会有一天咽着一碗味薄汤浓的白面来抚慰饥肠辘辘的胃。有时候女人生气气来,确实足够让人头疼。
……
清晨,是被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吵起来的。
秦月晚从被窝里慢腾腾的爬出来,揉着发涨的眉心,懒懒道:“喂?”
“月晚,怎么样,酒醒了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顾瑞言关切的声音传来。
秦月晚打了个呵欠,“没事的。昨晚,朋友们有没有怨我不辞而别啊,我昨晚其实……”
“我到看到了,你跟,白先生。”顾瑞言带笑的声音低了一度,打断了秦月晚的话,“我跟他们说你不舒服,就先回去了,他们都很理解。”
秦月晚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被顾瑞言听出端倪来:“月晚,用不用我过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秦月晚连连拒绝,“不用了,瑞言哥,你医院里的事情都挺忙的,等会我也要去公司了,别麻烦了。”
顾瑞言明显的顿了一下,很是无奈的笑了笑:“月晚,你何必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普通……”
“瑞言哥,”秦月晚适时开口,堵住了顾瑞言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一会上班该迟到早会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说着,她迅速的收线,盯着空白的屏幕长呼了口气。
电话那头,顾瑞言摇了摇头,她到底是对自己多避之不及啊。
刚到公司,小晴就抱着一堆的业务报表殷勤的凑了上来,讨好的嘘寒问暖:“秦姐,昨晚休息的还好吧,都怪那个东昊,总起哄灌了你那么多酒。”
秦月晚睨她一眼,往办公室干脆的走:“昨晚的事记不太清楚了,喝太多了。”
见秦月晚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小晴闻言松了口气
顿了顿,她又接着问道:“对了,阿星昨晚怎么回去的?昨天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
“哦,星晚啊。昨天我原本想送她回去的,然后在东阁门口就碰见她老公了。”
秦月晚点点头,想罗元会出入这种地方那当然是轻车熟路。
眼看就要到办公室了,小晴忽然拦在秦月晚面上,阻止她再往前走。
“怎么了?”她问。
“秦姐,我有事忘记跟你说了,白总一早就在您办公室等着您了。”
秦月晚抿着唇,睨了眼不远处自己办公室中被关的严严实实的百叶窗,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